“我就不问你怎么知道的了，你只需要说那些孩子的事就好。”

白玺旋即笑了，露出了那颗小虎牙。

“我想要告诉你。”“因为白奶奶，她遇到的那个人，他说的。”

白玺回忆起那次她偷听时的场景。

那个人似乎是迫切的想要和白奶奶合作，他说的话半是实话，半是恐吓。

他知道白奶奶最挂念白玺，直接说了白玺埋在心里的秘密。

他的声音尖锐，话也同样尖锐，像一把刀，把那些伤疤剖开，看着它变得血肉模糊，一如受伤时的血淋淋。

“你也不想那个小女孩的过往被其他人知道吧？”“毕竟，活着走出那个孤儿院的人，只剩她了吧？”

“大宝，她可是有往生之眼。什么叫往生之眼？就是看别人一眼，对方的过往，哪怕是上辈子的事，她都可以看到。”

白奶奶装的淡然，放置腿侧握拳的手逐渐收紧。

“你们不跟我合作，遇上她是迟早的事，到时候……”

他没再说，留下了意味深长的表情就离开了。

那句没说完整的话是恫吓，更是他的筹码。

白玺至今还记得当时靠在墙角的她是多么的害怕，仿佛整个人被泡在了冰水里，寒意从脚底沿着皮肤纹理，爬上她的后背。

“后来，白奶奶想尽一切办法，把我的过往封印起来。可是，她忘了她离开之后，封印也解除了。你看到了是吗？”白玺的表情有着莫名的偏执，似乎笃定大宝绝对看到了。

“没有，不管你信不信，我只看到你在孤儿院里头先几个月的生活，后面的，都没有看。”

白玺听到她这话，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收起刚刚一闪而过的癫狂，低着头，掩藏一切情绪，一息后抬起头。

“那你，要看吗？”她问的很轻，很慢。

大宝摇着头，她不想再刺激白玺。况且，不是必要的情况她也不会随意去窥探他人过往。

“好。”这句好被她压低了声音，很快被风带走。

孩子们很喜欢小崽，笑声和说话声时不时就传到两人耳边，哪怕没有见到他们，也可以想象到他们脸上的笑容是如何灿烂。

“他们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那座小山上有一个山洞。”说到这里，她扬起一个勉强又悲哀的笑容，吐出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她说：“我们孤儿院最爱的是女孩子。”

大宝恍惚间仿佛联想到什么，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希望白玺接下来说的话证明她的猜测是错误的，是她太悲观了。

白玺时刻注意着大宝，自然也没放过她脸上的表情。

她没想到大宝这么敏锐，面对大宝的眼神，她选择僵硬地侧过头。

她吸着鼻子，接下来说的话颠三倒四，脑子里没有草稿，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那个山洞里，是孤儿院每个孩子都逃不开的噩梦。”“我是3岁的时候走丢被捡来的，8岁的时候，我的父母通过一些手段找到我了，当时我差一点，就要去山洞了。他们晚来一个月，我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我那时候小，还不懂事，每次看到孤儿院的哥哥姐姐去完山洞回来就有新衣服穿，满心满眼都是羡慕。”

“孤儿院的烧毁，是当初，一个姐姐发疯或者说她被逼急了，她选择拉着所有人一起死。其实按理来说，不可能会这么严重，孤儿院里有没有什么易燃易爆炸的东西，可是，命运。”

白玺从小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她很早就知道，孤儿院里有太多怨灵，所有人都在等一个机会。

所以，那场大火，迟早会出现，或早或晚罢了。

白玺没有说的是，那位姐姐之所以被逼疯是因为事发当天，山洞里的恶魔打着慈善家的名号出现在了孤儿院。

相机的灯光不停闪烁，记者们采访的话筒井然有序在他们面前摆放。

所有的话都是早就被安排好的，孩子们的感恩是孤儿院工作人员提前让他们背出的，记者的问题只是流程而已。

每个成年人脸上挂着的笑容既虚伪又恶心。

空气中的味道都让人想呕吐。

那位姐姐在角落盯着台上的人一整晚，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离开得悄无声息。

火起来的时候大门已经被锁死，慈善家们在生死关头不再伪装自己，暴躁自私的面孔慢慢浮现。

他们怕死的样子好好笑，好像在泥浆里不停跃起跌落的蛤蟆。

没有人能逃过。

温度逐渐升高，火光照亮所有人的表情。贪生怕死的人不放过任何地方，企图找到逃生的路，而早已想杀死恶魔的凡人，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呢？

凡人不怕死，他们只怕恶魔会有生还的可能。

大火烧了整晚，第二天，孤儿院只剩灰烬。

风一吹，一切都不复存在。

“那些孩子，是那晚无辜受牵连的。姐姐离开的时候找到我，她拜托我，将来如果有可能，可以让他们得到解脱。她说，是他们的错。”白玺哭着问大宝姐姐他们错在哪里了，她不明白，怎么会是姐姐他们的错呢。是那些人渣的错啊。

“姐姐他们为什么会在那晚放火，因为，那天，孤儿院所有的孩子，都像是待宰的羔羊。没有办法，真的没办法。那天是山洞里的人聚的最齐的一次。”

白玺跪在地上，说的凌乱，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在泥土里。

但是大宝明白。

没有办法是因为那天是最好的机会，恶魔聚齐，且他们的防卫意识在那时最为薄弱。

孤儿院的大孩子们不允许自己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恶魔享受世人被他们道貌岸然的模样所欺骗的快感。世人的夸奖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催情剂。

可以想象，如果那晚大火没燃起，孤儿院会变成什么样。

白玺还在哭，哭得很大声很用力，嘴里不住地说对不起。

无数个午夜梦回，她都梦到姐姐满身伤痕的出现，原来，火是那么的红。

如果当初她可以留个心眼，如果当初她可以不那么傻，如果当初她可以知道山洞里是恶魔，如果当初……

“不怪你，那时的你才8岁。”

“可是，姐姐他们8岁的时候就……其实本来我躲不过的，是哥哥姐姐们站出来保护我们，他们说，他们做什么都可以。”哥哥姐姐的话换来了恶魔们的满足。

白玺没办法原谅自己，她人生的安宁是哥哥姐姐们牺牲了自己而拥有的。

“送他们离开吧，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离开的时候年纪还太小，尚不知事，只以为那场大火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