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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神赋

作者:喵不是 | 分类:古言 | 字数:37.7万

第11章 被抹去的记忆

书名:旧神赋 作者:喵不是 字数:4315 更新时间:2025-01-31 02:05:50

没人知道赫胥在无间狱里都经历了什么。

在旁人看来,他不过是离开了数日,却不知他在无间狱里奔波了整整半年。

回到昆仑山的时候,整座山的气氛显得十分诡异。

他刚一落地,采衣就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

没等采衣开口,赫胥便伸手止住了他即将打开的话匣子。

只听他边走边问,“事情小爷大概知道了,陆吾呢?”

采衣跟在后面回说,“陆吾在安抚剩余的仙君,您不在的这几日,又没了几位仙君,搞得人心惶惶。”

采衣瞧了眼赫胥,又往身后看了看,好奇道,“咦,狐狸呢?他不是说去找您的吗?”

赫胥平心静气地解释说,“他犯了错,被小爷拘起来了。”

采衣表情立马变得精彩起来, 他贱兮兮地说道,“哟嚯,难得啊!”

赫胥刚想问什么难得,却见陆吾迎面走了过来。

陆吾看了二人一眼,开口就问,“白术呢?没一起回来吗?”

只见采衣躲在赫胥身后捂着嘴偷笑,而赫胥却盯着陆吾瞧了两眼,又转头看向采衣。

他在心里琢磨着,这两个神什么时候和白术的关系这么好了。

陆吾见采衣神秘兮兮的,猜到有隐情,于是不再纠结白术的事,他又问赫胥,“大人,地府那边怎么说,这两日又折了几个仙君,感觉那个家伙在加快进程了。”

赫胥啧着嘴无奈道,“再等等,让他们去找关键人物了。”

“关键人物?”

陆吾和采衣异口同声地发出疑问。

赫胥瞧了两人一眼,自顾自往山上走,边走边说道,“等两日应该就有消息了。”

见赫胥走远了,陆吾这才上前问采衣,“什么情况?你笑什么?”

采衣耸耸肩笑说,“狐狸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惹得大人生气了,大人说将他拘了起来,我猜狐狸可能自闭了。”

陆吾不置可否地感叹道,“他不是挺小心的吗,又犯什么蠢了?”

“谁知道呢。”

采衣拽着陆吾也往山上仙府走去,边走边嚷嚷,“你赶紧将后事先打点好,别到时候突然没了,这昆仑山都不知道交给谁!”

陆吾被采衣这嫌弃的语气给噎到了,他无奈的任凭采衣拖着走,也不反驳。

反正他们俩的命是绑到一起了,能同生共死,未尝不是幸事一件。

赫胥回到自己住的仙府后,第一件事就是将白术给放了出来。

倒不是故意将他困在自己体内,而是白术的身体尚未修复完全,在他体内多待一刻,就能更快恢复。

只是白术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赫胥将他收入体内的时候,顺势就将他给敲晕了,防止他发现自己的肉身变成这副鬼样子。

他观察了一下白术的状况,发现他的身体修复的差不多了,一点痕迹没有反而惹人怀疑,于是便将他给放了出来。

这座仙府不像白术的院子那么朴素,庭院里栽满了金灿灿的银杏,一副恢弘之景。

白术就躺在堆满银杏叶的地上,身上虽然还有些伤痕,可看上去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惨了。

赫胥蹲下身检查他的整体状态,发现他除了一些小伤,就只有紧拧的眉看起来不太正常。

许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赫胥也不甚在意,任凭他在院子里继续睡着,自己则回了屋子,锁上门闭关去了。

白术正在梦里对赫胥百般央求,求他别将自己撵走,正悲恸间,突然觉得脸上痒痒的。

他缓缓睁开眼,却发现视线被什么东西给遮住了,眼前一片模糊。

伸手朝脸上抹了一把,却抓了一手的东西,他这才发觉,刚刚只是在做梦,而自己此刻正侧躺在地上。

他暗暗松了口气,翻过身仰躺着,刚准备伸手看看是什么东西落在了脸上,抬眼却是满目金黄。

这是赫胥所住的仙府,他的院子里就种满了这种四季长盛的银杏。

他能感觉到那人就在附近,可将他就这么丢在院外,是不是说明那人还在生他的气。

白术抬手挡住穿透银杏叶还依旧刺眼的光,不知道自己是继续跪着好,还是安静的离开才好。

他躺了半晌,始终不见那人出现,他想,或许自己真的被厌弃了。

不知第几片银杏叶落在了他的眼睫上,他也懒得抬手,下唇轻翻,将叶子吹飞了出去。

下一刻,狐妖化作一阵风离开了这座仙府。

他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找了陆吾。

前段时间陆吾频繁找他,是为了让他帮忙出对策,关于如何讨好采衣。

陆吾觉得,白术讨好赫胥的功夫还是很到位的,于是也想学几招。

如今倒好,他自己触了赫胥的霉头,怕是怎么哄都哄不好了。

陆吾在得知白术具体作了什么死后,惊得说不出半个字。

还是采衣在一旁叉着腰怒斥道,“狐狸你这次玩大了你知道吗,无间狱是什么地方,你进去了三日,不过是在结界里待了九个月,可大人在结界外寻了你至少得有两日吧?那岂不是半年?你知道他这半年要耗费多少精力才能找到你所在的结界吗?”

第11章 被抹去的记忆

陆吾扯了一把采衣的羽衣,示意他悠着点,白术的脸色已经很差了。

可采衣当做没看见,愣是一口气吐槽了个痛快,“你别只顾着自己委屈,想想大人得吃多少苦才将你给带出来,即便他是真神,面对几千道不停位移的结界,能找到你你就烧高香吧!”

白术不是没想过那人辛苦,只是他想象不出,那到底是有多辛苦。

可当有个人真真切切地描述出来,他才将那份辛苦具象化。

白术表情凝重地问采衣,“他可能会经历哪些?”

采衣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呛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进去过,陆吾怕是也没进去过。”

两人将视线都转向陆吾,陆吾配合地点头说,“无间狱是神都不愿涉足的地方,限制太多,还十分消耗神力。”

采衣听了恍然大悟,他感叹道,“难怪大人要闭关,可不得养精蓄锐,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呢。”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白术就知道自己捅出了多大的篓子。

难怪那人这么生气,一巴掌加上罚跪,已经算轻的了。

他转身就要离开,却被采衣一把扯了回来。

“你就别去添乱了,大人魂魄离体那么久,需要好好修养,你也一样,我怕是你的肉身也受到不小的创伤。”

他将白术上下打量了一番,没看到什么明显的伤痕,纳闷道,“怎么会,不应该啊!”

陆吾知道采衣在奇怪什么,他轻咳一声提醒道,“大人应该是将他封印进身体的某处了,如果真是这样,他的那些伤便是被大人给治愈了。”

采衣眼里顿时迸出火花,他一脸愤恨地瞪向白术指责道,“臭狐狸,你是不是专门来给大人添乱的啊!不出点幺蛾子心里不痛快是吗?上次要了他一条命就算了,这次你……”

采衣的话没说完,就被陆吾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他伸手去捶陆吾,却在对上陆吾那责备的眼神时僵在了原地。

他瞟向一旁的白术,却见白术像块木头一样杵着,胸腔的起伏微弱的几乎看不见。

采衣无辜的眨着眼,仰头看向陆吾,想说些什么挽回局面,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陆吾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瞪了采衣一眼,警告他闭嘴,自己则松开手,将他拉到身后,无奈地解释道,“大人让我抹去了你的记忆,他不想你知道自己死过一次,更不允许我们说出他给你续命的事。你听了就忘掉吧,别让他难堪。”

白术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捏着,勒得他喘不上气。

他突然想起穷奇曾经指着他的胸口说的那些话,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胸腔里装着的,是那个人的心。

难怪,难怪他不被信任了,难怪那人这么生气。

原来自己曾经犯下过那么大的错。

他想开口问问具体细节,或者讨回自己的记忆,可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采衣瞧着对面那人脸比衣衫还白,突然就后悔了。

当初陆吾千叮咛万嘱咐,叫他守住这个秘密,结果自己成了背信弃义的小人,或许也会害得白术一蹶不振。

他扯了扯陆吾的衣摆,眼神询问要这么办。

陆吾拍了拍他的肩,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继续转向白术劝道,“他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在乎你,只是从来不说,也不想给你凭添烦恼。你的那段记忆回不去了,大人早命我销毁了,我只能告诉你,你的死状和大人被穷奇所杀时一样,剩下的,你自己慢慢消化吧。我还是那句话,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别叫他失望。”

陆吾说罢便拉着采衣离开了。

这里是他们的洞府,他却将作为客人的白术独自留了下来。

出了洞府,采衣立马出声道歉。

“对不起啊,我一时口快,竟然将那件事给说了出来。”

陆吾瞥了眼一脸歉意的采衣,只是轻叹了一声,什么也没说,拽着他就走远了。

要说也是他自己没能守住秘密,原本为了讨好采衣,分享了一些自己知道的隐秘,哪知他也没管住嘴,将那件最不该说的事给抖了出去。

眼下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采衣本就是个嘴巴比脑子快的性子,指望他能保守秘密,陆吾觉得当时的自己太天真了。

白术没在陆吾的府邸待多久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此时敖虞已经离开了昆仑山,小院里就剩他自己。

他靠着梧桐树坐在草地上,回想八百年前的事,总算在细枝末节里找到了蛛丝马迹。

他将公孙长留成婚的事给忽略了,缺失的也是那前后两日的记忆。

所以,他应该是在去往洛阳的路上死的。

至于是怎么死的,已经不重要了。

那人分明叮嘱过,不要离开昆仑山。

可他还是出去了。

所以重回洛阳,那人才会设下禁制,以防自己再次溜出去。

白术苦笑一声,原来从头到尾,都是自己违背了他的意愿。

更因此让他丢了一条命。

什么给仙君续命,都是骗他的,难怪陆吾当初说话模棱两可的。

他伸手轻抚胸口,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他不是应该唯命是从吗,怎么会忤逆那人的意愿,一次又一次。

难不成妖骨子里的叛逆,在他这里也是一样的。

白术感觉自己愧对赫胥,更辜负了他那么久的期待。

自助他成仙算起,这是第几次让那人失望了。

他算不清,也不想算。

算的越明白,他越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他连对那人的贪婪都是自私的,自私的认为自己才是世间最凄苦之人,自私的以为那人眼里只有苍生,从来不正眼看他。

多少人说他是特别的他都不信,他看不到,就将那人的付出全都给无视了。

他竟然还有脸顾影自怜。

白术头一次觉得自己不值得那人垂怜。

世间本就有很多暗藏的温柔,比如风的吹拂,比如雨的滋养,比如神的眷顾,比如那人的偏爱。

可他却从不觉得微风和煦,也不觉得细雨润物,那些司空见惯的东西,在他眼里不过尔尔,不过是应该。

可什么是应该。

他眼中的微不足道,怎知不是旁人的倾尽全力。

可笑他活了这么久,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

传说,凤凰非梧桐不栖,他以为他的感情就像凤凰对梧桐一样坚定不移。

这也是他喜欢这座小院,喜欢躺在梧桐树下的原因。

可眼下这一切却生生成了笑话。

往后的日子,他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那个人。

陆吾要他装作不知情,可这要如何装。

以后但凡看到那张脸,他就会想起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心,以及陆吾说的,为他治愈受伤的身体。

这样沉重的歉疚,叫他如何深藏。

闭关中的赫胥并不知道自己的老底被人给掀翻了,更不知道,原本就偏执的白术因为那些秘密的揭露而陷入自我怀疑。

很多事情,如果当初没有选择隐瞒,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局面。

可他们之间的秘密太多。

秘密多了,原本亲厚的人就会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