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神赋
作者:喵不是 | 分类:古言 | 字数:37.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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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老祖宗
传说,猫有九条命。
传说不一定是假的。
却不全是真的。
九条命的兽,有,且只有一只。
史书记载,上古少昊帝有九子,重、该、穷奇、般、挥、蟜极、倍伐、昧、穷申。
但史书这东西,真真假假,信不信的,全凭喜好。相对而言,信野史的可能更多。
野史嘛,那便是传说。
于是,传说中,有一只兽,他是白帝的幺子,凶兽穷奇的亲弟,名穷申。
穷奇,世人都略有耳闻,四大凶兽之一,真虎有翼,不忠不信,喜欢吃人,性情暴戾。
而穷申,史书中却都没有记载。
为何?
说来可能没人信,因为他实惨!
传说穷申少年时,被其兄穷奇咬死,原因是他哥觉得他不够强大!
说白了就是嫌他没用。
当时穷申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毕竟作为白帝少昊的儿子,他是最普通的一个。
他没有兄长们的过人胆识,更没有天生神力,仅仅是一只通体漆黑的四爪圆毛动物。
略像后世的黑豹。
在那个诸神争霸的年代,穷申作为白帝的幺子,可当是威风凛凛——特指长相,毕竟真才实学啥的,是真没有。
但是他皮相好啊!
别的不说,就看他那个亲哥穷奇,老虎就老虎吧,还长着俩翅膀,凶是凶了些,但飞起来可磕碜了!一翅膀呼下去,下面的林子都得抖三抖!
而他就不一样,他周身玄青,负气含灵,举止优雅……
算了,以前种种多说无益,反正都过去了。
至于后来为何变成了猫,唉,都是泪。
人类都在进化,而他为了更好的周转在人与兽之间,也只能屈尊。
还有个原因就是,他的命数有损,只能越来越弱。
至于他余下八条命的去向,这就说来话长了……
南城,三月中,阳光正好。
路边盛开着一树寒樱,十分娇艳。
树下蜷着一只黑猫,安安静静的睡着,毛发被晨光渡上金边,跟假猫似的。
不远处跑过来一个七八岁小姑娘,边跑边喊“妈妈妈妈,快来看,有大黑猫”,喊得带劲儿。
精致的女人紧跟其后,无奈的摇摇头。
“家里已经有猫了,你别再捡了。”
小姑娘在黑猫身边蹲下身子,伸手轻抚发着光的黑毛,手感软乎乎。
“妈妈你看,它都不跑,好乖啊!”
“再不快点要迟到了!”一道严厉的男声从路边停着的私家车里传出。
女人拎着小姑娘的衣领子,将人塞进车里,自己也坐了进去。
私家车走远,黑猫缓缓抬起眼,盯着一家三口的方向,轻叹一声,懒洋洋的起身,抬起前爪在树干上扒拉两下伸个懒腰,又看了一眼满树的粉红,转身离去。
下午开始变了天,小雨淅淅沥沥的,一阵风过,吹落一地花瓣,像铺上了粉红色的地毯。
放学高峰期,距离某小学百米远的十字路口,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
据说,事故车里有一家三口,男人是个当官的,女人是某公司的高级秘书,女儿小学。
都死了。
入夜,雨还在下着,白天还暖人的春日,突然冷的像是刚入冬。
刚刚失去主人的一栋小楼里,一只黑猫从半开的窗口钻进去,吸了吸鼻子,顺着味道从一楼踱步上去,悠哉悠哉。
二楼某个房间传来一声猫叫,门没关,只有外面的路灯打进来些许光。
黑猫走到三层猫笼边,前爪挑起门栓,轻轻一拉,猫笼开了。
笼子里的白色小猫跟着黑猫下了楼,又从窗口串了出去。
黑猫转头看了一眼白猫,甩了甩尾巴,往无人的巷子走去。
黑夜里,路灯把影子拉的老长。
随着黑猫悠闲的踱着步,影子越拉越长,转进漆黑的胡同,那抹长到畸形的影子也转了个弯。
奇怪的是,原本猫尾巴被拉长的影子,突然消失不见。
不是被拉进了黑夜,而是凭空消失了。
嘹亮的一声“喵~”划破安静的夜,那只白猫像是被人踩了尾巴,逃命一样从巷子里奔了出去。
而它身后,跟出来一个身影,嫌弃地甩了甩手,往反方向走去。
一场雨好似浇灭了春的势头,越发的冷。
前一日还短袖的行人,又裹上了厚实的外套。
今年,好像不太平静。
黑猫矫健地跃上围墙,甩着细长的尾巴优雅的走着猫步。
雨水好像并没对他造成什么影响,毛发依旧锃亮。
这是他第八次从长眠中醒来,只是好像睡了很久,醒来后缓了好长时间。
黑猫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雨水滴进眼里,瑟瑟的,有点疼。
顺着空气里的味道,黑猫从一座墙头跃过另一座墙头,穿过一条接一条小巷,从日出,走到日落。
城郊有一排黑顶白墙的老式院子,一楼做门面,二楼居家。有米粮铺子,修车铺子,五金店等,巷子又窄又深,对门两家也就伸个手的距离。
第1章 老祖宗
黑猫走在狭窄的巷子,长长的尾巴好似拍打两边的墙体,左一下,右一下的甩。
直到尽头的一户宅子,木门紧闭,高墙耸立。
回头看一眼来时的路,没有人声,好似深渊。
黑猫后脚一蹬上墙,黑影借力跃过墙头跳进了院子。
巷子里瞬间亮起了路灯,也有了些许嘈杂声。
院墙下是块小菜地,沿着院墙延伸到厅堂前,厅堂的门栏上挂着一抹烛光,纸糊的灯罩发黄,看起来年代有些久远。细闻,有股焦油的味道,却又暗藏一丝香气。
院墙上跃下一个纤瘦的身影,落地时赤脚踩上了什么东西,滑腻腻的,来人毫无防备的脚底打了滑,噗通一声坐了下去。
一声“草”字刚发了个C音,手里黏糊糊的触感令其全身毛发都竖了起来。
“哪个混蛋干的!!给小爷出来!!!”
某人几乎是扯破了声带嚎出一嗓子,整个院子抖了一阵,吓跑了屋顶的几只鸽子。
里院“哒哒”的脚步声传来,从廊道探出一颗脑袋,定睛瞧了一眼菜园里的黑影,跑去厅堂开了灯。
霎时,整个庭院都亮堂了。
出来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套着珊瑚绒睡衣,穿着一双洞洞鞋,一头齐耳短发。
少女一脸惊恐地瞧着菜园里一动不动的某人,从头到尾打量着。
瞧着对方差不多十四五的模样,狼尾半长发过肩,左肩垂着的发丝串着颗白色珠子,瞧着竟比她还像姑娘。要不是刚刚那一声震天吼,以及自家传下来的祖训,她还真以为是个美娇娘。
少年一身黑衣,狼狈的坐在菜园里,双手嫌弃的在身侧甩来甩去。
被少女盯的发毛,少年没好气地吼道:“再看撕了你信不信!还不快扶小爷起来!”
少女一个激灵,刚向前走上两步,又退回到墙角拿了跟木棍,走到少年身前,伸手将木棍递到少年面前,弱弱地开口:“那个,你抓着棍子,我拽你起来。”
少年没好气地冲少女龇了个牙,拽着木棍的另一头,一个借力站了起来。
“还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公孙家的家教一如既往的好哟,就是这个不太聪明的样子。”
满满的嫌弃之意,少年将两只沾了不明物体的手几乎是甩出院子。
少女捏着鼻子皱了皱眉,一把扔掉手里的木棍,不悦道:“那啥,你想多了,我只是嫌你臭,不想碰你。”
“知道臭还不伺候小爷沐浴更衣!”少年恶狠狠地瞪着面前不太聪明的少女,“你们家这是落魄成啥样了,自家院子里种菜就算了,还浇如此秽物!”
“公孙……沐浴更衣……秽物……”
少女内心斟酌眼前人所用的词汇,有些忐忑地问道:“那啥,我问一下,您是……老祖宗?”
少年听着老祖宗一词,不屑地哼出声:“呵,就你们家还想高攀小爷,你们最多是小爷的仆从!”
说着伸手往少女身上蹭,想将手里的脏东西给擦掉。
“呀!别碰我!”少女一个扫腿将对方的爪子给踢了出去。
这下可惹毛了某人,只见黑色身影闪到少女身后,一手捏起她的脖子,一手往其睡衣上来回的擦,“小丫头还挺横,竟敢跟小爷动手,把你家大家长叫出来,弄不死你们!”
两人差不多高,索性少女一脚踩上对方脚背,少年吃痛,将人扔了出去。
少女气地直跳脚,大声吼过去:“我说你个老不死的,知道脏还往我身上蹭,带你去洗澡不就好啦,不会好好说话啊!”
说完两指捏着黑色衣角往后院拖去,边拽边说:“少比比歪歪的,想让老娘伺候你,就好好跟我说话,姑奶奶脾气不好,别惹我!”
少年心道,还是个暴脾气的。
宅子虽老,但好歹装了淋浴间,应有的设施基本都是齐全的。
少女边布置浴室边对倚在门口的人说:“我们家姓孙,早就不用复姓了,现在距离您老上一次来已经很久了,所以您要是想舒舒服服地过日子,还请慢慢适应吧!”
说着将新毛巾和她哥的旧衣裤放在柜子上,指着东西道:“这是毛巾,洗完了擦身子用的,这是我哥穿过的衣服,您先凑合穿着,等会儿……”
不等少女说完,某人就炸了:“啥?叫小爷穿旧的?”
少女白了他一眼,将其推了进去,自己则退出浴室,带上门道:“老祖宗,您将就先用着,谁知道您啥时候来,我们家还有人记得您就不错了!要求别太高!”
刚要转身走,想到了什么,少女歪头继续说:“对了,我叫孙笑笑,您慢慢洗,洗完了要是不会关水就放着,晚点我来收拾。洗好了叫我就行!”
说完转身去了楼上的浴室,因被某人蹭了一脖子的那啥,她也要好好洗个澡。
二楼的浴室里,孙笑笑打出去一个电话,开了外放,一边等对方接通一边冲澡。
电话响了快十声,对方终于接通,那头传来不悦的男声:“干嘛,开会呢。”
潜台词是,有屁快放。
孙笑笑一边用沐浴乳搓脖子一边念道:“老祖宗。”
仅三个字,电话那头发出一阵椅子摩擦地板的尖锐音,男人顿楞了好一会儿,旁边有人小声问:“老板,怎么了?”
办公室里,男人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散会,明天……不对,等我有空继续。”
继而对着电话说到:“你先照顾着,等我回去。”
不等挂断,电话那头的孙笑笑继续道:“给他带点生活用品,换洗衣服啥的,他不乐意用二手的。”
男人内心慌的一批:“知道了,我来准备,顺便给你们带点吃的回去。”
电话挂断,男人心底从来没有过的紧张,内心疯狂叫嚣,怎么偏偏是他们这一代呢。
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犹豫着要不要给海外的爷爷打电话,想想算了,明天吧,他要先回去确认一下,顺便打探一下这尊大佛有什么想法,想要什么。
晚上八点半,孙家老宅。
孙笑笑将作业搬到客厅,一边埋头写作业,一边给沙发上喝着茶的某人介绍当下的社会情况,科普二十一世纪的民生。
“对了,怎么称呼?”
一改之前的嚣张,孙笑笑好脾气地抬头看向沙发上的人。
那人目测一米六七的样子,穿着她哥的T恤跟穿短裙似的,晃荡着两条大白腿,孙笑笑心想,说好的男女授受不亲呢,怎么连个裤子都不穿,她给准备的内裤都还放在浴室的柜子上……
“你们祖上唤小爷主子。”沙发上的人放下手里的茶杯,嫌弃地砸吧着嘴,“果然是落魄了,连口好茶都没有。”
孙笑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老祖宗,我们现在不流行您那会儿的称呼了,而且啊,咱们现在也不兴喝茶了。”指了指茶几上的某师傅绿茶,“您要是实在馋茶,就拿那个先凑合凑合,回头叫我哥给您置办去。”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敲门声。
老宅的门是从里面落锁的,主人家都出去了才从外面上锁,所以来了人就只能等人开门。
孙笑笑放下手里的笔,小跑着出去开门,将人迎进来,再关上门,接过对方手里的几个袋子。
“是个难伺候的主。”孙笑笑凑到男人身边小声嘀咕,“感觉被爷爷他们坑了。”
走到厅堂抬头看了眼那抹烛光,孙笑笑问,“这个怎么办,还要燃着么?”
“进去再说吧。”男人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去。
兄妹俩走到客厅,将大大小小的袋子放到桌子上,顾不上整理,男人朝沙发走上两步。
“老祖宗好,我叫孙齐,公孙主家的后人。”
孙齐对着沙发上的少年深深鞠了个躬。
孙笑笑看楞了,一胳膊肘捅过去,道:“干嘛呢,行这么大礼,至于么?”
沙发上的少年斜眼看着孙齐,冷笑出声:“还算有个懂规矩的,要感谢小爷心善,不然就你们家家主行跪拜礼,小爷都受得起!”
孙笑笑刚要上去回怼,被孙齐一把拽住胳膊往后拖,依旧没抬起身。
“老祖宗大人有大量,家妹年纪尚小,我们还没有将老祖宗您的信息给她说太多,还望老祖宗不要跟家妹一般见识。”
少年嫌弃的“切”了一声,指尖摩梭着肩头的珠子:“就她这年纪,放在从前,娃都有了。起来吧,给小爷说说,准备给小爷安排什么身份。”
孙齐如释重负地抬起身,目光不敢直视沙发上的少年,轻声道:“现在的社会法纪比较严,想要造一个身份还是挺难的,需要爷爷回来托关系试试,城市户口怕是落不下来的,只能以远亲的身份回来。”
说完转头朝外院看了一眼,孙齐继续道:“有一事想问一下老祖宗,院子里的那个烛火,还要继续燃吗?”
少年抬眼朝外院看去,轻笑一声,“燃了这么久,着实是辛苦他了,灭了吧,用不着了。”
孙笑笑听着俩人的对话,一愣一愣地站着,不敢插话,信息量太大,她有点吃不下。
孙齐到外院将烛台上的灯罩摘了,小心地拿下烛台,一股淡淡的香参杂着焦油味令其头脑清醒,他知道,孙家的任务,也将到头了。
孙齐双手托着烛台,恭敬地递到少年的面前,“爷爷说了,这烛火只能由老祖宗亲自熄灭。”
少年怔怔地盯着那串泛着蓝光的火苗,好似透过烛光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是啊,遥远的过去,远到他都快记不清那些人了。
抬起右手覆盖上烛台,少年轻叹一句,“你该休息了,小家伙。”
抽回手,那抹燃了很久很久的烛火悄然熄灭,只剩一缕细长的蓝烟悄悄盘上少年的手腕,化作一只蓝色的珐琅手镯。
少年抚着手腕上的镯子,轻笑出声:“还真陪着我啊,没出息。”
话语中参杂着少许叹息。
转头瞧向孙家兄妹,少年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小爷本姓姬,父上赐名赫胥。不过,很久以前正统的姬姓就不在了,演化而来的姓是金。小爷今后将以金赫胥的身份跟你们一起生活,直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