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神赋
作者:喵不是 | 分类:古言 | 字数:37.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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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狐狸变了
昆仑山因其特殊性,无论岁月如何变迁,也不管三界如何颠覆,总是需要守护神的。
若说直接一点,就是需要陆吾的那颗心。
陆吾自守护昆仑山以来,从未探究过缘由,只一味地恪守自己的职责,将昆仑山排在首位。
可偏偏采衣的出现,让他萌生了觊觎之心。
他将采衣扛回昆仑山后,不管其如何吵闹,他都将整座山封得连只蚊蚁都出不去。
两人是打也打了,闹也闹了,就是不开山,导致山里的其他神仙也都只能奉陪。
可日子久了,他们慢慢察觉出不对。
原本昆仑山脉的大小山峰上,拢共隐居着上百位神仙,可在封山的三百年中,接连仙逝数十位仙君。
尤其是近两年,每年都要损失近十位。
其中就有不比采衣品阶低的神仙,比如医仙。
陆吾看着睡在槐树枝上的采衣,不禁有些后怕。
如果不是他们命数相连,是不是采衣也有可能陨落。
这个想法让陆吾很不安。
即便是他,也避免不了寿元耗尽,可眼下众神仙陨的频率怎么看都不正常。
他想起回来之前同赫胥的猜测,总觉得这是天道的手笔。
他迫不及待地收割三界生灵,究竟意欲何为。
带着这样的疑问,陆吾撇下采衣,独自下了昆仑山。
他哪里都没绕,直接去了鳌岛。
北方九星的变动,陆吾是看在眼里的,他在算出赫胥是为了他许下的承诺而丢了命时,就预感到自己以后在白术面前抬不起头了。
那小子有多偏私,旁人不知,他可是看得真真的。
此次为了替他兜底,即便抵消了剩余的两个承诺,可神的一条命,代价也是过于大的。
他能想象出,白术见他的第一眼得有多凶残。
可真正见到时,他才觉得,三百年的时间说长不长,可他却好像错过了很多。
狐妖还是那个狐妖,白术却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白术。
陆吾落脚于鳌岛时,正巧碰到礁石上走下来的白术。
只见他一手拎着竹筐,一手将鱼竿变回他往日戴的发簪,面色平静地朝陆吾走来。
陆吾刚准备好迎接白术的怨怼,却听他递过竹筐悠闲道,“来了,他等你好久了。”
陆吾接过竹筐低头瞧了一眼,竟是一筐活鱼。
他不解地问,“你知道我要来?”
白术从他身边走过,径自往山上走,边走边侧过头回道,“他说你一定会来,我便时不时来等你。”
陆吾有些惊讶,若换做以前,只要能赖在那人身边一刻,白术都得多待上几时。
他抬脚跟上白术,好奇道,“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只能停在外岛了?”
等陆吾跟上来,白术才放开步子往岛内走去,他解释说,“两年前,那个家伙来过一次,交涉的结果不太好,他不想那家伙再来叫嚣,索性在内岛布下了结界,来人都得从外岛进入。”
陆吾看着白术的背影,只觉得陌生,遂问道,“你怎么了?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白术停下脚,转身看着陆吾,惆怅道,“我好像给他添麻烦了,再不改改性子,我怕他不要我了。”
说完,白术抬手打向面前的结界,结界瞬间裂开一道一人宽的缝隙,他在前面带路,陆吾则跟在他身后。
看着白术略显孤寂的背影,陆吾觉得,他没说实话。
他也没多问,跟着白术一路走向鳌岛中心的山顶。
此刻,赫胥正躺在树下小憩,待两人走进了,他才抬起眼看过去。
陆吾走上前恭敬地作揖道,“赫胥大人,许久不见。”
赫胥摆了摆手,转眼看向白术问道,“今儿个吃什么?”
白术瞧了一眼陆吾脚边的竹筐,笑说,“我再去抓几只野味,你们先聊。”
陆吾看着白术说走就走的背影,更加捉摸不透,他问赫胥,“这小子变了好多,受什么刺激了?”
他不信赫胥会不要白术了,就他俩的羁绊,陆吾敢肯定,这辈子是断不了了。
赫胥伸了个懒腰,侧过身子支着头看向陆吾,解释说,“两年前被天道附了身,之后就成这样了,乖是乖了许多,就是话变少了,倔脾气也没了。”
陆吾了然地点了点头,回味了一遍赫胥的话,顿时一脸惊悚地看过去问道,“他被附身了?那岂不是能知道些天道的秘密?”
赫胥挑了挑眉,将他和白术讨论出的结果告知陆吾,并问他是否要合作。
陆吾听罢却是一脸阴鸷,他冷笑一声说,“他已经对神仙下手了,这些年,昆仑山损失惨重,我要是没猜错,他不止想要肃清妖族,连神都不放过。”
赫胥起身盘腿坐着,思索片刻抬头问,“你是不是预感到了什么?”
陆吾走到树下,坐到赫胥身旁与之平视,讥笑道,“如果采衣不是和我绑到了一起,怕是也要折在天道手里。他应该也想对我下手了,我隐隐觉得,大限将至。”
看着陆吾一脸的严肃,赫胥觉得此事有些棘手。
第1章 狐狸变了
如果不在陆吾出事前解决了天道,主神位缺失,那可不是一件小事,即便那颗心还能维持昆仑山的封印,也坚持不了太久。
他犹豫了片刻试探地问,“能不能联系上地界?”
陆吾听了一愣,他询问道,“您的意思是,寻求地界的帮助?”
赫胥点了点头,看着陆吾认真的说,“地界虽在三界之外,但众生死后都将进入地界,三界失衡,地界也会很麻烦。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乱套了。”
“您怎么不让敖虞去问问?”陆吾觉得,敖虞手持地桥,总比他容易和地界交涉,于是他问,“他应该和那边的关系更好才对。”
赫胥挑了挑眉,脸上满是无辜,他说,“关系好才不行,公事得公办,不然那边讨价还价的,吃亏的还是咱们。”
陆吾听了表情有些皲裂,他干笑着问赫胥,“您的意思是,咱们不是找他们帮忙,还是以帮他们的名义合作?”
见赫胥一脸真诚地点头,陆吾实在没憋得住,直接笑开了。
这人有时候做的事说的话,真的很难让陆吾认可他是如今唯一的真神。
活脱脱一个无赖。
白术在回山顶的路上恰巧听见陆吾的笑声,他自嘲地苦笑着,心里感慨道,果然还是陆吾能帮他的多,自己一个妖,也只能乖乖听话了。
他觉得,不添乱,就是对那人最大的帮助。
陆吾陪同白术将野味和鱼都处理完,吃饱喝足就离开了。
倒不是赫胥不想帮,只是白术见识过他这方便的破坏力,也就不再让他插手。
陆吾去了哪里,白术没问,他只专心做自己的事,隔三差五给赫胥改善一下伙食,其余的时间,不是在山下的衣冠冢躺着,就是在那人身边安静的发呆。
白术本就不是个十分上进的妖,尤其是在得知自己必定要离开之后,所有的努力都显得多余,倒还不如去做一些让自己心生欢喜的事。
和那人相关的所有,都会让他心生欢喜,只是他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任性,更不能成为那人的阻碍。
赫胥虽然察觉出了白术的变化,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白术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但他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无论白术还能活多久,他总不能一直都陪着,独立强大,总是好的。
至于从前那个一直粘着他的小狐狸不见了,他只觉得可惜,却并不强求。
陆吾还没回来,敖虞就先回来了。
鳌岛本就是敖虞的本体,所以他来回鳌岛是不受结界限制的。
他刚一落地,就察觉出岛上被下了结界,想到白术被附身的事,他也就了然了。
敖虞径直走向赫胥睡的那棵树下,俯身行礼道,“大人,我回来了。”
赫胥撇过头看着树下的敖虞,打了个哈气,随意翻个身就跳了下去。
他落在敖虞面前问道,“你怎么来了?最近不忙?”
照理说,天道应该还在想办法肃清神妖两族,地桥应该是很忙才对。
敖虞苦笑着说道,“怎么能不忙,只是孟婆给我捎来消息,让我回来候着,地府很快会派掌事前来商议要事。”
赫胥挑眉看向敖虞,语气调侃道,“说实话,让你来做什么的?”
敖虞看着他那戏谑的眼神,撇过脸忍不住发笑,他轻咳一声认真回道,“您放心,我不是他们的说客,您有什么筹谋不必顾着我,我这边不受地界影响。”
赫胥听罢,扬眉点头,赞许道,“放心,不会让你吃亏的,你不是想长生吗,小爷想办法帮帮你。”
敖虞听了面露喜色,他不敢置信地问,“当真?有办法?”
却见赫胥神秘的笑了一声,留下一句“不急”,便打着哈欠又跃上了树。
敖虞仰头看着赫胥那副懒散的样子,又回顾一眼四周,发现白术并不在附近,于是他往山下走去。
当他在石碑旁看见白术也懒洋洋地躺着时,不禁感到奇怪。
他走上前俯视着半妖状态的白术,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躺着?”
白术脑袋上的狐耳扇了扇,并没睁眼,他扬唇轻笑道,“这不是你给我留的礼物吗,我挺喜欢的,他在这儿孤单了这么久,我多来陪陪。”
敖虞瞧了眼不染灰尘的石碑,不禁苦笑。
他当初是应了赫胥的要求,将这一处用障眼法给隐藏了起来,导致白术在岛上那么久都没见过这座碑。
可那次白术的状态实在不对,他又担心自己不在的时候,这家伙一时想不开,就将术法给撤去了,想着多少能让白术理解赫胥的苦衷。
果然,他的做法还是奏效的。
只是这狐狸好像变了个样子。
敖虞不好说这变化好不好,但至少不再钻牛角尖,勉强能得个自在。
他坐在石碑的另一边,看着头顶的斑驳树影,暗自叹息。
这岛上即便故人都在,也好像不再热闹了。
他转眼看向神色淡然的白术问道,“所以你现在是怎么想的?要和大人保持距离吗?”
白术听得微愣,他睁眼看向敖虞,一脸平静的说,“我只是怕拖累他,你怎么会以为我要远离他?我可没那出息。”
白术说完随即又闭上眼,惬意的沐浴在阳光下。
可敖虞分明从刚刚那一瞥中,看到了他眼中的落寞。
敖虞收回视线不再看他,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所有人都看出了你的心思,为何大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白术猛地睁开眼,他坐起身看向敖虞的眼神像是淬了毒,惊得敖虞半晌没反应过来。
察觉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些,白术收回目光,垂眸看着自己架在膝上的妖爪,活动着爪子问敖虞,“你什么意思?”
敖虞这才回过神,他回想着刚刚那惊人的一瞥,不禁有些后怕。
不是怕白术会对他做什么,而是怕他会对自己做出些什么。
他斟酌着用词小心地解释道,“我也不瞒你,你身边的所有人,除了大人他自己,都看得出你藏着怎样的心思。我一直感觉奇怪,那么敏锐的神,怎么会察觉不到你的那些小动作。除非……”
“除非什么?”白术依旧看着自己的狐爪,神色却暗沉了下去。
敖虞闭上眼,郑重道,“除非他缺少这方面的情感共鸣,也就是传闻中的没有情丝。”
白术轻捻指尖,思考了半晌轻声说,“不对,他不是那样的,他对世人都有爱,甚至怜悯大过责任。他能看透陆吾和采衣的感情,那他就不是不懂情爱,只是独独缺了他自己的那份。”
白术转脸看向敖虞,眼中满是戾气,他问道,“像不像采衣?”
敖虞没见过苏醒后的采衣,但他知道有关采衣的事。
他皱着眉思索片刻,口中念叨,“难不成又是天道搞的鬼。”
白术沉沉地叹了口气,冷笑一声,不甘道,“恐怕是了,那家伙说他是被分离出去的意识,作为天道,应该是没有私情的,所以他也没有。至于采衣,或许天道觉得,采衣也不该有。”
敖虞觉得白术的分析很荒诞,却又意外的合理。
他怜惜地看向白术,劝慰道,“本来也没结果,你就别纠结了。我只是觉得,无论怎么样,你都要做你自己,而不是勉强自己去做给旁人看。”
白术垂下头,耳后的银丝顺势垂在脸侧,遮挡住了他此刻的表情。
只听他无所谓的说,“我现在很知足,即便他没有私情,也还是在乎我的,这样就够了。”
即便这种在乎同那万千生灵一样,他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