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神赋
作者:喵不是 | 分类:古言 | 字数:37.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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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公孙笑
白术睡了一年才醒,好在他醒的时候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只是身上的伤都还留着疤。
药仙其实给了祛疤的仙药,不过白术没用,他将仙药收了起来,笑说,男子汉的疤便是战绩,他要留着时刻告诫自己,弱小就要挨打。
是的,白术打小便知道强大有多重要。
这次的劫难更加让他看清了自己的不足。
他也知道,那人留给他的印记,已经被打散了。
不然他早死了。
经过两次磨难,白术觉得,要想成仙,真的太难太难了。
他看着右手食指的五色戒圈,想着那人对他的期盼,他觉得自己需要做的太多了。
于是,白术决定去下界历练。
敖虞是个闲人,奈何桥的事不是非要他现身,他唯一要做的,便是从今往后盯紧了白术,不再让他受到伤害。
他觉得白术的命有些苦。
当初英招将人从秦宫带出来的时候,便给他递了消息。
于是,敖虞知道白术在秦宫遭了多少罪,当然,也听说了白术不想让那人知晓此事。
可偏偏祸不单行,白术刚将上一遭的伤养好,又差点被打死。
二人离开前,医仙给白术塞了很多瓶瓶罐罐。
老头瞧着白术心疼得紧,生怕他再遭到什么不测又受伤,于是提前给他配了很多药。
白术看着满怀的药,觉得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这一年来,要不是医仙的灵丹仙草养着,他也不会恢复的这么快。
这份恩情,白术是记着了。
老头看着白术手臂上的伤疤直叹气,“娃娃,听我一句劝,将那些疤养好,被你家那位大人瞧见了,真的要心疼死。”
白术面色一僵,他倒是没想过会被那人看到,也绝不能让他看到。
“知道了,医仙爷爷,我会的。”
白术乖乖巧巧的样子,看得敖虞直翻白眼。
医仙拍了拍白术的手背安抚道,“下界也不安全,你们要多注意。过些时日老头子也要下去一趟,到时候有什么事,你们可以去寻我。”
“你去下界作甚?”敖虞直接了当的问,“一把年纪了,在昆仑山上待着不好吗?”
医仙捋了捋白髯笑着说,“凡间动荡了几百年,有些医术没落了,老朽该下去将这块给补上,否则岂不是罔为医仙?”
敖虞听的自愧不如,叹道,“神仙就是神仙,是我等妖物比不了的。”
老头哈哈笑了几声,继续说,“到时候你们自然知道如何寻我老头,但我还是希望你们别来。”
医仙将二人送到昆仑山结界处,拍了拍白术的肩,转头对敖虞说,“你们这一出山,怕是要等到那位大人带你们回来了。”
“什么意思?”白术问。
“一年前那事,有些棘手。”医仙捋着长须叹息道,“陆吾神君之所以封了昆仑山,是因为他将自己的神魂抽出了一部分,现在他的实力大跌,如果不封山,将会成为下一个槐江山。”
敖虞和白术听的面面相觑。
敖虞问道,“抽出神魂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自己对这昆仑仙山有多重要吗?”
老头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哀伤,“他若不这么做,世上便再无英招神君了。”
“这么严重?”
白术并不知道自己昏厥后发生了什么,他只听说英招伤的很重。
医仙点了点头,无不惋惜,“英招神君的这口气可不容易吊着,陆吾神君不仅将自己的神魂渡了部分给她,还将她安置在冰谭的圣石旁,眼下基本是圣石在维系着她的生命。”
那圣石,便是陆吾的心脏。
敖虞这才恍然,原来那二人竟是这种关系。
他一直以为那些传说都是假的,可过渡神魂给对方,那可是非仙侣不可为之事。
从此以后,无论英招神君是否能醒来,他二人必是一损俱损。
而白术的反应较之于敖虞倒是平静许多。
他只是没想到,英招当真是差点没了命。
他既不为二人结成仙侣而高兴,也不感慨他们往后生死与共的命数。
他只担心,若是哪天陆吾知道了英招的真实身份,会不会后悔。
如果陆吾后悔了,英招又该怎么办。
对于这些,白术不是很懂,他只知道,那个人应该快醒了。
白术和敖虞自下了昆仑山,便在凡间各处游走,听到哪边有动乱,二人便往哪边去。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为渡劫积攒功德。
而所谓的积攒功德,无非是降妖除魔,以及救治病患。
至于凡人的福祸,那就不是妖能左右的了。
就好比十多年前他们听说的,蜀郡大成之变。
乱世当头,一国起一国灭的消息,就如同四季繁花,乱了长生者的眼。
而让白术注意到那个大成的,是因为一个流言。
有传言说,大成的开国之君公孙述乃是白帝后人。
白帝,那人的生父。
于是白术与敖虞一合计,决定前往蜀郡去探查虚实。
只是此时距离传言的那个公孙一族被灭,已经过去了十多年,还能不能找到幸存者,真就只能看运气了。
第6章 公孙笑
两只妖的脚程本就很快,加上敖虞奈何桥的移动辅助,几日便到了蜀郡。
虽然过去了十多年,但当年光武帝只诛了公孙氏一族,并未殃及百姓,于是二人只稍稍一打听,便问出了许多关于公孙氏的消息。
一个便是像传言中那样,说这公孙一族乃是白帝后人,但到底是真是假,是不是公孙述为了便于称帝给自己抹上的色彩,白术依旧保留怀疑态度。
第二个算是个好消息,但拖久了可能就算不上好消息了。
当年公孙氏全族被诛不假,但所有人,包括汉王廷都知道,公孙述的小儿媳死后,于乱葬岗娩下一名女婴。
这便是凡间所说的棺材子。
此女被公孙氏当年的家奴所收养,取名公孙笑。
公孙一族出事前,公孙述很期待这个孙辈的出生,一心盼着是个男孩,于是早早取了“啸”字为名,奈何生出来是个姑娘,那家人便用了“笑”这个比较讽刺的名字。
又因其乃罪人公孙一族的后人,即便汉王廷没有下令此女活不得,也没人敢将她好生养着。
于是公孙笑在很小的时候,便被那家人卖去了章台街。
章台街原本是长安的花街,只因名头比较大,于是很多地方便效仿长安,将花街称为章台街。
而随着公孙笑的逐渐长大,她的芳名便在章台街传开了,久而久之,整个蜀郡提到章台街,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当年的亡国皇孙公孙笑。
所以,白术和敖虞想找人很简单,去章台街最大的花楼即可。
而那个不能拖的消息则是,公孙笑命不久矣。
这便是另一个有传奇色彩的故事了。
据说公孙笑十四那年便被一个神秘的恩客相中,虽未赎身,却也是被偷偷养在了花楼别院。
那人养了公孙笑一年多,前些日子被家中夫人知晓了此事,那夫人便派了人去章台街教训公孙笑。
这一教训可出了大事,差点将人给打小产。
然而即便如此,那个神秘恩客也没再露过面,只借了下人的口说了句缘尽。
两人是在章台街的后街小巷找到公孙笑的,此时的姑娘早已面色蜡黄,形如枯槁,瞧不出那名动蜀郡的模样。
敖虞瞧着小丫头那将死之色,暗暗摇着头,他将白术拖到一旁小声道,“看样子病入膏肓,救不回了。”
白术瞥了眼敖虞,转动着手上的戒圈回说,“救是能救,就看她有没有救的价值了。”
敖虞听了一愣,远远指着花楼后门躺着的人说,“都这样了还能救?医仙给你啥宝贝了?”
白术没理会敖虞,缓步走上前,停在那脏兮兮的女子身边蹲下身。
“你想活吗?”白术抬手在女子眉间划开一道浅浅的口子,他伸手抹了一点血丝,拇指捻了捻,又放置鼻尖闻了闻。
女子被突如其来的刺痛惊了一下,她抬起头看向身侧白衣白发的公子,讷讷地点着头。
敖虞走过来一看,顿时愣住了。
“她被割了舌?”
白术皱着眉点了点头,“走吧。”
说罢,白术一挥长袖,三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花楼的后门打开了,小斯装扮的男子四下瞧了瞧,好奇地念叨:“这人都快没了,还掳走作甚?贵人真是心狠!”
远处山中,敖虞临时搭了个竹舍,将那女子安置在了榻上,并施法为她做了清理。
他看着屋外熬药的白术问道,“医仙给了你那么多药,还用得着你亲自熬制?还有,她有什么价值值当你来救的?”
这几十年来,敖虞已经习惯了白术的事事提防,以及算计得失,他虽不觉得这样的白术有什么不好,但终归还是不一样了。
曾经的白术缝难必出手,而如今的他却要衡量是否值得。
这与那人教的行善杜厄并不冲突,只是参入了很多利弊。
白术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回敖虞,“医仙是给了很多药,但并没有女子保胎用的,这得我自己调制。至于价值,你闻一闻她的血就知道了。”
敖虞兴致缺缺地问,“花楼里怎会允许姑娘怀孕?”
“要看是哪位大人物了。”白术毫无波澜的回着敖虞的话,手中也没闲着,他掀开盖子瞧了瞧药汁的情况,又加了些甘草进去,“她这一脉应该是与大人有关系的,所以人要救,孩子也要保。孩子的生父是谁并不重要,只要流着轩辕氏的血,那便只能是轩辕后人。”
敖虞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思索了半刻问道,“轩辕氏的血脉是比较特殊,但这也太巧了,传言说是,还真就是了。”
“传言如何来的也不重要,只要她的血脉没问题,那我便是豁出去也要将她救活,再不济,让那孩子平安生下来也行。”
看着白术挺直的背影,敖虞心里有些不踏实。
他总觉得白术变得固执且扭曲,这种扭曲源自于对那人的执念。
就好比屋里那个只是有点血缘关系的陌生女子,以及一个未成形的孩子。
敖虞微微叹了口气,他走过去拍了拍白术的肩说道,“大人是没有后人的,这不过是隔了数千年关系的陌生人,你不必为难自己。”
白术笑了笑,看似无比轻松的说,“不为难,这世间与他有关的本就很少,如今多了一个血脉羁绊,我是定要好好护着的。”
说罢,白术端着药罐往竹舍走去,边走边对敖虞说,“我不会让大人担心的,我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看着白术的背影,敖虞心里的担忧愈发重。
他仿佛看见了雷若的影子。
那是赫胥不想看见的样子。
白术端着药碗走到塌前时,公孙笑已经坐了起来。
她看着白衣翩跹的公子,口中无声的道了句谢。
白术将药碗递过去,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说,“这是保胎的药,你先喝了,剩下的让我想想办法。”
却见公孙笑接过药碗的手僵在了半空,表情也有些僵硬。
白术也不在乎,他自顾自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山林,语气平淡,“我救你,是因为你的血脉特殊,你这条命即便我强留了,也活不久,我要的是你的血脉不断。你懂我意思吧。”
公孙笑盯着碗里黑乎乎的药有些出神,她听说过那个传言,但她以为那只是祖父杜撰的。
可除了这个,她想不出她的血脉还有什么特殊性。
公孙笑望着窗边的白色背影,她不认识眼前这个一身仙气的人,她甚至不觉得眼前人是好人。
但他的话很直接,直接到像是威胁。
白术侧目看着发呆的公孙笑,他轻蔑一笑,“孩子生父是谁我不在乎,只要他是你生的,所以,你若是想要杀了他,我不介意让你再跟别人怀上一个,生下孩子,你的死活便与我无关。”
公孙笑愣愣的看向白术,从那双冰冷的眼中,她看到了偏执。
那种偏执,像极了孩子生父曾经允诺她的样子。
只是后来,那人的妻子不允许她入门,更容不得她的孩子出生。
公孙笑苦笑着将药一口饮尽,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左右生死。
能活着固然是好,可若是活在地狱,死也许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