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锦是火修，所以体温比起一般的修真者都要高一些。

即便是在这寂寥的莫留海上，不能动用灵力的情况下，周身仍旧是热乎乎的。

聚华这辈子自从开了灵识以后，伏羲女娲相继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他的印象中，好像再也没有依靠过什么人。

无论是风雨，还是天裂，亦或是煞气侵蚀，从来有且只有他一个人扛着。

险些忘了依靠别人的感觉。

殷锦身上散发出来的温度让他觉得十分舒适，睡梦间，不禁朝殷锦怀里又靠近去几分。

看着聚华温和的睡颜，殷锦爱恋的在他眉目间亲吻。

他看向远处烟波浩渺的海面，心想，这一行若是真的有什么危险，他也断不会让聚华去受着。

无论几次，他都不能忘了当年失去苏澈的锥心之痛，忘了赤炼之地险些失去聚华的恐慌。

若是这次真的有那种境况，他宁愿死的是自己。

聚华沉沉的睡着，并不知道自己在睡梦间，殷锦已经下了这般决心。

他的梦里，是五光十色的碎星城。

一切都回到了他还是苏澈的时候。

十多年的相处仿佛是走马观花，他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苏澈和殷锦的相处，看着他们在一起的点滴。

司药给的忘情丹也在这一刻失去了作用，他忘掉的那十年，又回到了他的脑海中。

殷锦的宠溺，他的霸道，他的爱慕，以及最后时刻的锥心之痛，都在聚华的心头重演。

那些往昔，他怎么就忘了呢？

聚华不禁皱起眉，指甲嵌入血肉里，他怎么就舍得忘了呢？

柳梦芝最后的迫害，让他恨彻心扉，只是在短暂的失神后，他魂飞魄散，等睁开眼，已经回到了天界。

通过飞天镜看向人间，他想再看看自己爱的那个人，到底有没有为他半点神伤。

可是看到的，只是柳梦芝做了殷家妇。

他恨，恨殷锦的绝情，恨殷家的欺骗，以及，恨自己和殷锦的有缘无分。

于是他找来了司药，服下了忘情丹。

以为能忘掉这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却只是自欺欺人，属于自己的缘分，怎么能逃得掉呢？

聚华微微战栗，他的眼眶湿润，睫毛不停抖动。

殷锦感受到他的不安和难过，轻轻拍了拍他，像是多年前在碎星城。

他刚刚结束颠沛流离的生活，来到殷家，睡在柔软的床榻上，一时间辗转难眠。

那一晚，少年殷锦就像是这般，轻轻哄着他入睡。

殷锦将聚华护在怀里，煞气透过小船的结界，偶尔飞入船舱内。

他轻轻哼着碎星城的旧曲调，失而复得的温柔让他流连忘返，只想若是时间真的停留在这一刻，也挺好。

鲮鱼群驮着小船，越来越靠近九幽之地。

及至九幽之地十里之处，鲮鱼群停了下来。

老鲮鱼带着一众族人从海里探出头。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里煞气浓郁的天空都被占满，没有丝毫的月色星光。

老鲮鱼带头唱起了一首古调，其他鲮鱼也跟着哼唱了起来。

聚华猛地睁开眼，他从殷锦怀里坐直身体，身上还带着殷锦的余温。

他看着那些鲮鱼，这首曲调似乎对他的触动很大。

良久，鲮鱼群才慢慢地止住了歌声。

老鲮鱼升出海面，朝着聚华行了一个礼。

“仙尊，老朽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剩下的路，还需要你们自己走啊。”

这里当年被伏羲氏下了禁制，九幽之地十里内，不准鲮鱼群靠近。

聚华点点头。

“多谢，你们刚刚唱的是……”

老鲮鱼又落回了海里。

“是伏羲上神多年前留下的歌，我们祖祖辈辈相传。”

聚华的思绪随着他们的歌声飘回了洪荒，似是看到了伏羲和女娲的身影。

他朝老鲮鱼摆摆手。

“罢了，你们走吧。”

鲮鱼群纷纷沉入海底，像是没有出现过一样，随着洋流飘向了远方。

聚华抬头看了看天上。

果然如那些消息所说，九幽之地的结界似乎真的出了问题，这片海域的上方煞气涌动，似是随时有破空而出的架势。

殷锦握住他的手。

“这里煞气这么重，你还好吗？”

聚华淡笑。

“无妨，本尊还没有这么孱弱，划船吧，剩下的路就要辛苦你了。”

殷锦拿起船桨，朝着九幽之地慢慢的划过去。

船桨波动海面，留下一串涟漪，这些涟漪之上，都有淡淡的煞气漂浮。

聚华看了一眼被他丢在船头的冥鹿，抬手解了她的封印。

一瞬间，冥鹿脱力般的伏在船边，险些掉下去。

殷锦想伸手去扶，可又想到聚华之前的醋意，生生止住了动作。

冥鹿怨恨的抬头瞅着聚华。

“聚华，你不是个男人！”

聚华摸摸下巴。

“看来本尊对你还是太仁慈了些。”

冥鹿还想骂，可迫于聚华的淫威，只能咬碎牙齿吞入腹中。

她活了这么多年，只有在这个仙尊面前从来占不到半点便宜。

若是她的哥哥还活着，她，她……

冥鹿不禁看了一眼殷锦，眼神中都是眷念和希冀。

聚华拢了拢殷锦给他披上的披风。

“你兄长当年进入九幽之地，回去以后可有和你说过什么？”

冥鹿立刻摇头。

“没有。”

“本尊不信，”聚华将白玉拂尘握在手中，清隽的眉眼，桃粉色的衣袍，以及被银冠拢住，又被风吹动的黑发，让他宛如一尊雕像般俊美，可这般俊美的容颜，在冥鹿眼里，就像是一个恶魔。“别逼本尊动手。”

冥鹿脸色苍白，她咬了咬嘴唇。

“哥哥当年进了九幽之地，回去就大病一场，还没来得及告诉我什么，就被你杀了，他能留下什么话？”

聚华只淡淡的看着她。

殷锦觉得冥鹿说得可能不假，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不自觉的有些心疼。

“仙尊，她也许真的不知道。”

可下一秒，聚华的白玉拂尘就随风而涨，直接缠住了冥鹿的脖子。

他的声音冷漠，白玉拂尘越卷越紧。

“本尊再给你一次机会，说！”

冥鹿的脸被勒的发紫，她声音卡在喉咙里，伴随着那口上不来的气。

“聚华，你这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