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柳挟持着宋九云，两个人站在屋子的角落处，周围的捕快和侍卫无法靠近，就连躲在对面屋檐上的弓箭手也不敢轻易的主动出击。

杀了凶手是份内之事，若误伤了宋九云只怕他们也得跟着雪柳一块承受来自贵人的怒火。

老夫人尚在昏迷，府内唯一能够主事的两个人就是侯爷和侯府夫人，只可惜这二人也不知道雪柳的仇恨来自于哪里。

侯爷皱着眉，既担心自己的儿子因此受伤，更愤怒府里有这么一个包藏祸心之人。

“你所作所为到底为了什么？侯府待你不薄，就算真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只要说出来，若真是侯府对不住你，本侯可以免你死罪。”

雪柳嘲讽一笑：“哈哈哈，侯爷莫不是当人都是傻子？我既选择出手，就没打算能够全身而退，更何况如今连大理寺的官员都来了，这事儿早就不是你一个人能够说的算了。

只是你若问我侯府哪里对不住我？好，趁着今日人多，我就把侯府藏在地里，烂在根子里的那些事情通通说出来！也让这些人都听听，这英亲侯府到底无不无辜？”

侯爷和侯府夫人对视一眼，二人都轻轻的摇了摇头，思来想去，这侯府真没犯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些年虽也打杀过几个下人，但都事出有因，便是说到陛下那里他们也是占理的。

至于其他的事情，他们当真称得上一句问心无愧，府里的几个孩子虽然没有说成龙成凤，有什么大出息大造化，但那些偷鸡摸狗强抢民女的事情是没有做过的。

“你尽管说，我英亲侯府问心无愧，这么多年来从未做过一件错事，从未犯过一条法，便是说出花来，我也是不惧的。”

侯爷态度坚决，那模样显然是笃信自己没有任何错处，就连卫司直都有些许动摇，这英亲侯虽说在政绩上没有什么显眼的表现，但若只论为人处事，还算是可取。

“这事儿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

雪柳略带低哑的嗓音在屋子里响起，二十年前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刚刚迈进侯府里的可怜人。

当时雪柳不过13岁，老家遭了灾，家里人都饿死了，只有她运气好被路过的人牙子看见，赏了两个馒头就这么得了一条生路。

卖进侯府的时候，和她块儿住在丫鬟大通铺里的还有一个14岁的小姑娘，两个人命运相似，全都是失去了家人，只有自己独活下来的可怜人。

进了侯府，她们两个人因为长相清秀手脚麻利，被当时的老夫人特地选到主院做三等丫鬟。

那会如今的侯爷已经成亲两年了，老侯爷都已经六十岁了，老妇人给她和对方分别取了名字，一个叫雪柳，另外一个叫飘絮。

飘絮足够聪明，就只是待在老夫人院子里一年，也依然学会了识字，还经常提点雪柳：

“咱们虽然是奴婢，但也要学会读书识字，运气好卖进了侯府这样的人家，你看夫人身边的那些一等丫鬟，那些姐姐们过得比外面的小姐还要享福。

咱们呀，一定要好好利用机会，将来才能够得到主家的恩典，赎回自己的卖身契，恢复自由身。要得到主家的重用，就一定要有自己的特长。”

飘絮给自己选的就是识字，她喜欢看书，也喜欢能够在书里学到知识的感觉。

雪柳则一看字就觉得脑袋疼，更何况为了识字，还要花钱贿赂那些识字的姐姐，一个月的月钱就那么多，她才舍不得呢！

她舍不得，飘絮就在自己会了之后偷偷的交给她，还美其名曰是花一份钱赚两个人。

就在飘絮十五岁这一年，飘絮识了字，甚至还背会了两首诗，却也因为这个缘故，成为了老夫人挑给老侯爷冲喜的人。

明明是在努力求学，想要把自己救出泥坑，却不曾想，就是因为她的努力反而把自己推向了更深的深渊里。

雪柳手上的发钗用力，宋九云忍不住发出一声冷哼，雪柳大声道：“她只有15岁，你们去用什么赏赐恩典的语气，逼着她嫁给一个快要死的老头！”

侯府夫人忍不住道：“这么说你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当年那个小小的姨娘？”

她终于有印象了，那是自己嫁到侯府的第3年，老侯爷突然病了，整个人一下子就像泄了气，连床都下不了了。

当时还是世子的侯爷正处于前途的关键时刻，当时的陛下挑选身边可以信任的皇亲国戚陪着一块儿下江南。

如果老侯爷突然死了，世子为了守孝就不能跟着陛下一块儿出京了，就会失去一个能够在陛下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

老夫人因此特地上道观请了一个道人来，道人做法，最后给出了冲喜这样的办法，选一年轻的妙龄女子，用处子之血洗干净老侯爷身上的病气。

这种事虽然有正当的理由，侯府也不会亏待对方，但到底不好宣扬的人尽皆知，最好的办法就是选侯府里的下人。

选来选去当然就选中了还算漂亮，人也够机灵，重点是无亲无故的飘絮，选了她也不必担心将来再惹出什么麻烦事儿。

左右她家里也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后来简单的仪式过后，她就成为了老侯爷新的姨娘，叫什么名字？侯府夫人如今已经忘了，那个姨娘好像就活了一年。

反正自己作为世子夫人同她是没什么接触的，这么多年连对方长什么样子她都记不起来了。

侯爷深吸一口气，他也知道这事是侯府做的不地道，15岁的姑娘配一个60多岁的老头，的确惹人诟病。

“当初老夫人定是征求了她的意见，这才促成了这桩事儿，更何况她也从一个小小的三等丫鬟变成了姨娘，从奴才变成了主子，难道不是恩典吗？”

至少侯府在钱财和待遇上都给予了足够的补偿。

“恩典？要接受的人心甘情愿觉得欢喜，这才能够称之为恩典吧？老夫人那是征求意见吗？是威胁，是逼迫！”

雪柳不甘大喊，南星在一旁听着，心中也出现了对那素未谋面的飘絮姑娘的同情，按照雪柳的讲述，那是一个处在逆境也自强不息，挣扎求生的人。

这样的人，不应该遭到这样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