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荷理解她的心情，她和楚大娘在雍州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就走遍了这里每一个角落，如今物是人非，再留在这里只怕要触景生情。

姜荷上前轻轻抱住了她：“好，我带你走。不过我们还要等几天，要让干娘安息，还要和春怡坊那边打招呼。这几日你只管好好在家休息，别的事不用管，都交给我。”

楚兰儿抽了抽鼻子，哽咽道：“阿荷，我们给娘做件衣服吧，她这辈子都没穿过一件好衣服，要是还穿的破破烂烂，到了那边要被人欺负的。”

姜荷眼睛一热，想说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一阵酸楚。她记得楚大娘向她描述过自己的梦中仙衣，桃红色，坠满碎玉和珍珠，要用最好的料子，虽说最后一点她无法满足，不过前两件倒是简单的很。她叫湘儿去玉石坊收购了一些碎玉，又叫佟雪去王记银铺买了许多珍珠，两个姑娘腿脚麻利，当晚便完成了任务，可面对着这些东西，姜荷却愁眉苦脸起来。

她在这之前已经清点了一遍自己的财产，算上公账，总共还有一百八十两银子。而光是购买碎玉和珍珠就花掉了六十两，这还不算做衣服的钱。

姜荷盯着剩下的一百二十两银子发了会儿呆，随后从中取出了一些。有的话最好趁着这个时候说清楚，也好安排接下来的事。

她唤来湘儿和佟雪，拉着她们俩坐在桌边，轻声说道：“湘儿，小雪，咱们一块儿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彼此间也都有感情了，有些话我也不瞒着你们，我准备带着兰儿去盛京谋生。这一去，近几年应该不会回来了，所以我想问问你们两个人的意见，如果愿意跟我走，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若是不愿，我就把这段时间的工钱结了，以后咱们山水有相逢。”

听了她的话，佟雪立刻开口道：“荷姑娘，你也知道，我早已与家里断了关系，如今孤身一人，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你若是不嫌弃我年纪小莽撞，就把我带去吧，我力气很大的，可以干很多活！”

姜荷心中感动，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好，带你走！湘儿呢，你总要跟夫君商量一下吧？”

湘儿面露为难：“荷姑娘，我怕是去不成了。盛京天高路远，我家里有三个孩子，虽说有公婆帮忙照料，可总也离不开母亲的……”

姜荷早就料到湘儿没办法跟她们一起走，她们仨都是无依无靠的，湘儿却有家有室有牵挂。她十分理解，并拿出了二十两银子递给她：“湘儿，你是个好人，在茶坊做活这段时间，你一直尽职尽责，勤劳稳重，咱们相识一场，我也不会亏待了你，这些钱你拿着，希望咱们还能有机会再见。”

湘儿急忙把银子推回去：“荷姑娘，这太多了，我不能要！”

姜荷又推给她：“我还未见过你的孩儿们，也没机会请你夫君吃顿饭，干娘的事，他也出了力的，我却一直没机会感谢他。这些钱不止是给你的，也替我给他们买些礼物吧。除此之外还有……”

“还有？”

湘儿怔怔地看她拿出一张字据，大致意思是湘儿可以继续在雍州开牛乳茶坊，但是必须签订字据，保证自己的茶坊归在楚氏牛乳茶坊的名下，并且收益亏损全由个人承担。

也就是说，湘儿只需要延续着楚氏牛乳茶坊的招牌，挣来的钱却一分不用交给姜荷，可以全部揽到自己腰包里。湘儿明白她的用意，如今牛乳茶已经打响了名声，而姜荷若是之后在盛京开了牛乳茶坊，难免会被人拿来和雍州的比较，自己若另起炉灶，岂非让姜荷陷入尴尬的境地？

她想明白这层，几乎没有犹豫，提起笔便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末了粲然一笑：“荷姑娘，你和楚大娘待我如何，我心里有数。楚氏牛乳茶不仅仅是个赚钱的营生，更是咱们之间情义的见证。你放心，你们走后，这茶坊会继续开着，若是往后你们回雍州来，只管把这当成自己家，再不必找其他落脚的地方了。”

姜荷鼻子一酸，和她紧紧拥抱在了一起。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可她知道这两位都是好姑娘，即使分开了，她也由衷的希望湘儿和她的家人能在这世上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处理完茶坊的事，姜荷便出门去找能做衣服的地方，但让人失望的是，不论是绣坊还是成衣坊，整个城里竟连一家开门的都没有。

面对一扇扇紧闭的大门，姜荷没有退缩，这是她可以为楚大娘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必须做的事。她在城里转悠了大半天，走得腿都酸了，不知不觉竟来到那日遇见那神秘女子的地方。那女子还在墙角蜷缩着，看起来消瘦憔悴了许多，都脱相了，但还是锲而不舍地抓着过路的人，问人家要不要做衣服。

或许……她真的有些本事？

反正也找不到做衣服的地方，不如试上一试。姜荷走到她身边，蹲下身问道：“你真的会做衣服吗？”

那女子眼睛都亮了，她一把掀开包袱皮，作势就要将里面的东西抖出来给姜荷看：“我有做衣服的东西，我会做衣服的！”

姜荷急忙阻止她：“好了好了，你那天已经给我看过了。我问你，你愿不愿意给亡人做件衣服，她年龄五十有余，要桃红色、好一点的布料，上面要坠满珍珠和碎玉，怕是要费些功夫，你能不能做到？”

那女子似乎根本不在意要给谁做衣服，只问：“她人在哪里，我需要量她的尺寸。”

姜荷目光一黯：“她现在在官府，由仵作验尸，估摸着过几天就能下葬了。”

那女子丝毫不在意她的情绪，对旁的也没什么好奇心，只问关于衣服的问题：“我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给她设计衣服，还有，若是让我来着手制衣，你们不能发表任何意见，这是最重要的两点，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她强势，姜荷也不是软柿子，语气也硬了起来：“第一，这衣服是给逝者穿的，死者为大，若是衣裳做好后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我不会付钱。第二，我可以给你找落脚的地方，不过我家兄长会些功夫，你最好不要起什么歹心。”

那女子一拍手：“那就是同意了对吧，那咱们走吧！”

姜荷愣住了——她同意什么了？

这姑娘难道真是个疯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