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岚的男人终于熬不下去，在半夜里安静地死去。虽然他心有不甘，但是常年躺在床上，刘岚没有离开他，丢下两个孩子已经算是他的幸运，至于老婆与厂里人风言风语的事情，他一个卧床不起的人也管不了那么多。

何雨柱知道这个消息是徒弟马华说的，天刚亮，马华骑着自行车跑来给师傅送信，马华是刘岚的邻居，刘岚要请假，明天还要出殡。

匆匆洗了一把脸，何雨柱坐着马华的自行车赶到了刘岚家。

刘岚家是个独门独院，三间红砖红瓦房还是她男人没瘫痪前盖起来的，一条小路把院子从中间分开，两边种的绿油油的蔬菜被拔下来堆在一边，几个帮忙的人在支着帐篷，一具铁红颜色的棺材摆放在窗户下面。

棺材前的泥瓦盆里烧着纸钱，空气中弥漫着烧纸的味道，何雨柱脚步沉重地往里走，他虽然和刘岚的关系一般，但是毕竟都是一个食堂里的人。

刘岚性格泼辣，食堂里的小伙子们也愿意接近她，何雨柱碍于郝主任的面子，尽量躲远一些，他知道主任是刘岚的靠山，还是避免瓜田李下之嫌。

看到何雨柱进来，刘岚眼圈儿一红，伸手抱住何雨柱开始哭起来，何雨柱嘴里说着节哀节哀，两只手扎撒着不知放在何处，平时他跟刘岚开玩笑敢掀衣服，这种场合他可不能丢份儿。

看着怀里抽泣着的刘岚，何雨柱拍拍刘岚的肩膀说道：“还有好多事要干，你得坚强起来，这么多年你不是都挺过来了吗？”

“何师傅，这口气一直压着我，你就让我哭一会儿吧。”刘岚一边抽动一边说道。

“你这么抱着我，一会儿被主任和厂长看到我可要吃瓜落儿，你都哭我一身眼泪了。”

刘岚松开何雨柱，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摸摸发烧的脸颊对何雨柱说道：“你净瞎说，亲戚们有来的了，你帮我照顾一下厂子里来的人。”

两个带着孝布的孩子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指挥下跪在棺材前烧纸，何雨柱知道这两个孩子是刘岚的，刘岚曾经带着孩子去过食堂，大孩子不过七八岁，小的也就五六岁。

毕竟是孩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有人进来，回头看着进来的人，家里平时很少有这么多的人来。

趁着刘岚接待来人，何雨柱从院子里出来，刚才是坐马华的自行车直接到了院子，他拐进旁边的供销社买了一大捆黄纸，夹在胳膊下回到院子。

轧钢厂人很多，但是平时来往亲近的都是一个车间的，刘岚的丈夫因为生病多年，来参加吊唁的人不多，食堂里本来人就不多，有些人还不知道信儿，院子里基本上都是亲属和邻居，何雨柱见插不上手，把刘岚拉到一边说了两句话，让马华留在这里，他要回厂子，明天出殡再过来。

刘岚的眼角还挂着眼泪，但是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悲伤，也许是对丈夫的死亡早就有准备，丈夫的死对本人是一种解脱，对她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何雨柱转身回厂子，早晨出来没吃东西，他感觉肚子开始咕咕叫。

刚到食堂，没等何雨柱吃掉一个馒头，郝志国急匆匆地进来把他喊到办公室，何雨柱知道他一定是知道刘岚家的事。

果然，郝志国从抽屉里拿出二百块钱递给何雨柱：“你去采购一些肉和菜，送到刘岚家里，食堂你安排一下让别人替你，这两天你就在刘岚家帮忙。”

何雨柱看着手里的钱问郝志国：“主任，这些钱都要花掉吗？”

“哦，我给小车队打个电话，让他们给出一趟车帮着拉菜，两天的时间得准备几顿饭，你都买了吧，要是钱不够你先垫上，只要让参加葬礼的人都吃饱，你看看带个人过去。”

“明白了，马华现在就在刘岚家，有我们两个人就够了，今天需要做两顿饭，明天还要做两顿，我刚才看去的人不多，一顿饭也就有五六桌，加在一起有二十桌吧。”

郝志国皱皱眉，又从抽屉里数出一百块钱递给何雨柱，吩咐道：“办白事，不用吃的太好，一桌三十块钱基本够了。”

从食堂出来，厂长的绿色吉普车已经停在门口，郝志国是给李厂长打的电话，平时这辆车都是领导坐，许大茂坐过很多次，因为他都是去乡下放电影。

马华的眼尖，看到吉普车停在院子门口，知道这辆车是厂子里的车，又看到师傅何雨柱从车上下来对他招手，赶忙招呼几个邻居的小伙子去帮忙抬菜，何雨柱对马华说道：“这两天你不用回厂子了，主任让我们在这里帮忙。”

马华看看何雨柱嘻嘻一笑说道：“还是刘岚的面子大，厂长的车一般不会让工人用的，刚才我还问刘岚你去哪儿了，原来是去采购了。”

何雨柱瞪了马华一眼骂道：“你小子别胡说八道，是主任安排去采购的，你赶紧也找个姑娘结婚，最好找个当官儿的老丈人，师傅我备不住还能借上光。”

刘岚安排把买来的菜放到刚砌起来的灶子旁边，灶子是湿的，刚点着的柴火冒着黑烟，夏天的天气没有风，帐篷里弥漫着木柈子的糊巴味道和烧纸的纸灰味儿。

刘岚凑到何雨柱身边，一边干活一边说道：“你也别笑话我，我一个女人，家里摊上个起不来炕的男人，老天这么不待见我，是我上辈子欠下的债呀。”

何雨柱摆摆手说道：“都一样，谁笑话谁啊，看到你这么大的园子收拾得干净利落，你这是没少挨累，你不是顶半边天，你是顶着整个的天。”

刘岚苦笑了一下问道：“何师傅，你一共买菜花了多少钱，这个钱不能让你出，我现在给你。”刘岚边说边从口袋里往外掏钱。

何雨柱呲牙一笑说道：“这个情我可不敢领，钱是主任出的，我就是个跑腿的，你缺跑腿的我可以过来。”

刘岚脸一红骂道：“才说几句话你就开始下道，你早知道我缺跑腿的，以后下班回来炕上也没人了。”说完话用手捂住嘴，双肩又开始抽动。

何雨柱看看周围，赶忙一拉刘岚的手说道：“姑奶奶，我可不惹你了，你去查查吃饭的人数，我一会儿开始下料，这么一伙人在这儿，我得给大家吃饱了。”

“唉。”刘岚轻声叹口气，伸手用衣襟擦擦眼角走了，外面下雨了，帐篷上面的雨点儿哒哒地敲着数不清的节奏，像是寺庙里小和尚敲打的木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