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整个山洞里沉默得让人觉得无比压抑，我几乎快要无法呼吸，空气里淡淡的硫磺气息此刻仿佛变成某种毒药，顷刻间就能夺人性命。

“青铜门后面，是什么？”我退开几步，和所有人拉开距离，身后一米就是那条裂缝，我却不敢转头去看。

“蔓蔓，我不是故意想丢下你，但那个地方，你真的不能进去。”

小哑巴朝我走过来，我想后退，但马上后背就抵在岩石上，明明隔着厚厚的衣服，我都能感觉到背上有一股强烈的灼烧感，虽然我知道那只是错觉。

“既然我不能进去，又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儿？”

“我只是想让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会出来。我保证。”

小哑巴走近我，眼神紧紧盯着我的眼睛，我垂下目光不去和他对视，但脑海里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却挥之不去。

“为什么不提前和我商量，我可以不过来的，你明白吗？”

我闭上眼睛，努力深呼吸去平复起伏的心绪，这件事情是可以商量的，明明就是可以商量的。

小哑巴可以告诉我，这个地方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我无法进入，只能在门口等他出来。如果是那样，我大概率不会跟过来。

“抱歉，我...我只是想让你参与我的人生，这就是我的人生，蔓蔓...”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嘲笑他的拙劣，也嘲笑自己的天真：“这个理由太烂了，张起灵，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有必须要到达那座青铜门前的理由，但是我不能进去。

原因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显然小哑巴，甚至吴邪和胖子都知道，只是他们不能或者说不愿意告诉我。

“我只问一句，你们什么时候商量好的。”

从镜儿宫出来以后一切的怪异在这一刻都变得有迹可循，一切的一切都被串联起来。

刚好在吴邪那里找到剩下两条蛇眉铜鱼，刚好在找寻的张柳就是能翻译龙鱼密文的人，刚好吴三省留下的帛书就是通往云顶天宫的地图...

巧合太多，就会变成刻意。

我靠在脆弱的岩石上，这一个瞬间将一切都串联起来。

蛇眉铜鱼和帛书可能根本不是三省留下的，吴邪和胖子还有小哑巴三个人之间的交情也远比他们说的要深厚。

就连这个身份看似非常合理的张柳，也有着我不知道的作用。

“你们三个要一起进青铜门，张柳在外面陪我，是这个意思吗？”

“我必须要到这里来一趟，里面有你们想让我看到的东西，但是青铜门后的东西我却绝对不能知道。”

我不是傻子，不愿意追问并不代表我不会察觉，更何况这几人一路上的表现根本就是漏洞百出，实在让人很难忽略。

胖子和吴邪之间默契得像相识数十年的好友，吴邪对小哑巴的了解也无比深厚。小哑巴一路上看似与他们交流不多，但几乎只需要一个眼神，三人就互相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甚至胖子刚刚那句话都很有可能不是失言，而是故意说漏嘴，就是为了让我发现这其中的漏洞。

胖子，是这三个人之中，唯一一个表现得不是那么想骗我到底的人。

“繁星，你先别生气...”

吴邪走上来想要打圆场，我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我没有生气，我现在很冷静，我只是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能不能给我？”

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我的眼神是看着胖子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始终觉得胖子这一路表现出的样子，似乎之前是认识我的，而且和我关系不错。

但胖子避开了我的眼神，也许刚刚的那句失言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我不想逼他，而是把眼神重新挪回小哑巴身上。

“一个合理的解释。”我自认为语气还算平静，我在无比愤怒的时候往往都是平静的，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平静的水面之下潜藏的是多大的惊涛骇浪。

我希望小哑巴知道这种平静代表的意思。

“我没办法解释。”小哑巴最终给了我这样一个答案，紧接着是他身后三个人的齐齐点头。

“繁星，这件事情我们真的没法儿和你解释。”吴邪再次上前，尝试和我沟通：“你去广西之后，我们身上发生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具体是什么我们现在真的还没有弄清楚。”

“小哥说青铜门后也许有答案，所以我们必须要进去一趟，但是你不能进去，否则事情只会变得更糟。”

“我知道你讨厌欺骗，但繁星，请你至少原谅我们这一次，我保证我们一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就立马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好吗？”

吴邪的语速很快，生怕说慢了我会打断他，但我的内心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话激起丝毫波澜。

这个解释算不上牵强，我看得出吴邪脸上的些微迷茫和无奈，他身后，胖子的额表情也是如出一辙。

但我只在乎小哑巴会说些什么。我想听他的答案。

我挥挥手让吴邪退开些，走到小哑巴身前，低声道：“你出来，我们两个单聊。”

第90章 这不会是最后一次欺骗

山洞里的氛围太怪异了，我无论说什么，小哑巴身后都有吴邪和胖子帮腔，还有角落里始终一言不发但眼神却让我毛骨悚然的张柳，也是一个不稳定因素。

我必须排除这些干扰，在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下，听听小哑巴到底会说什么。

我走在前面先一步出了山洞，马匹和装备都在这里，我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坐下。

下一秒小哑巴拿着一件厚厚的防风服披在我身上，我没有拒绝，紧了紧领口，让他挨着我坐下。

“他们说的我的听过了，现在我想听听你说，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这件事情很突然，蔓蔓，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他们也是，梦里有很多不好的东西，我想我需要去找一个答案，吴邪和胖子也要。”

“我不想把你也牵扯进来，但我也答应过你，不丢下你。”

“胖子建议我不要隐瞒你，但是蔓蔓，我做不到。那些事情很诡异，在没有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我不想你也被牵连进来。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我能明白，但其实我最不明白。

“青铜门后有什么，你们进去会不会有危险？”

“我不知道。蔓蔓，我现在无法回答你任何问题。”

小哑巴搂住我的肩膀，想让我靠在他肩上。我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躺在他肩头。

这个男人是爱我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在爱面前，我也许是可以妥协的。

“张柳呢？他又为什么要来？”

小哑巴摸了摸我的脑袋，继续解释：“这是他的命运。他是个有真本事的道士，也正因为如此，从他算出自己会死在极寒之地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死在这里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即使张柳算出了自己的命运，他也没有能力去改变。改动命运牵涉的因果太多太多了，即使避免的此刻的死亡，也会在下一刻以另一种更惨烈的方式死去。

这种惨烈不仅针对本人，还会波及身边的其他人。

张柳选择坦然面对自己的命运，只能是因为没有更好的结局了，他死在这里，才是最好的结局。

可我实在是想象不到他会如何死去，这一路实在是顺利得紧。

“这是他自己的命运，我们也有我们的。”小哑巴再次摸了摸我的头，将我从思绪中拉出来。

“哼，你倒还安慰起我来了，我还在生气呢。”我故意偏过头不去看小哑巴，实则心里根本没有多少怒火了。

走出山洞的那一刻，冷风灌进我脖子里，我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在这样的环境下和队友闹矛盾是致命的。

我们身处海拔几千米的雪山之上，不是在舒适温暖的家。

“我保证会顺利出来，出来之后，我们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小哑巴信誓旦旦地同我保证，我点点头，也不再置气，但这笔账不会就这么算了：“胖子是明白我的，这件事情出发前我们就可以好好商量，我不是不讲道理无理取闹的人。”

现在我已经有些明白胖子为什么要在进入裂缝之前故意说漏嘴，问题在这里解决，比到了青铜门前再结局要好很多。

但这也从侧面印证了一点，即使是胖子也不太相信在出发前阐明一切会得到我的谅解和回应。

我其实不能理解这种思维，人与人之间的争吵很多时候就是缺乏沟通造成的。

可惜好像一直只有我这样想，而小哑巴他们始终觉得事情的严重程度超乎想象，是无法通过单纯地沟通解决问题的，所以他们先斩后奏了。

只是快要死到临头了，胖子突然来了一招坦白从宽争取减刑。

“我说外面冷不，你俩坐在这儿也不嫌冻得慌啊。”

山洞口忽然传来胖子的声音，我抬头看过去，就看见一个大脑袋从里面探出来，两只眼睛滴溜溜盯着我和小哑巴在的方向看，脸上还挂着戏谑的笑，就差损我们一句不害臊了。

“先解决这里的事情，等下了山我再找你们算账。”我站起身把身上披着的衣服往小哑巴怀里一扔，就往山洞里走。

路过胖子的时候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走进了洞里。

果然还是里面比较暖和，吴邪看我回来了，用眼神问我聊得怎么样，我把刚刚说给胖子和小哑巴听的话又给他也说了一边，就准备找个舒服的位置睡觉了。

胖子进来看我在摆弄睡袋，又开始满嘴跑火车：“哟，繁星，今儿个这里有温泉，你是不是就不需要我们小哥暖床了呀？小哥，你这可就是失宠了。”

偏生小哑巴还把这话听进去了，走到我身后小声问我：“我失宠了？”

我现在可听不得这种话，有一种明明我没做错事但却做错了事的荒谬感。

没有搭理小哑巴的提问，我把睡袋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铺好，然后就准备躺进去。

但还没动，腰就被一只手给揽住了，“真的不需要我暖床吗？”

这话烫得我头皮发麻，我真不知道小哑巴什么时候学来的这些话，明明他以前不这样的。

想来想去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吴邪和胖子把小哑巴给带坏了，这两人平时开玩笑我就看出来了，他俩是荤素不忌的，也就是有时候顾忌着我在会收敛一点。

明明三个人也没有相处很久，甚至大多数时候都没有言语交流，小哑巴还是被他们给带坏了，我现在已经意识到他们说的事情怪异到底是怎么个怪异法儿了。

“不需要，今天不许抱着我睡！”我低声恶狠狠回了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把这句话给挤出来的。

我虽然不抗拒这种情话，但我是真的有点接受不了这种话从小哑巴嘴里说出来，有一种把佛子拽入污泥中的罪恶感。

我把腰上的手拿开，像只泥鳅似的从小哑巴的钳制下溜走，快速钻进睡袋里，浑身上下只留一个脑袋还在外面。

天色实在是还早，我不困，就是想躺下。但马上小哑巴也抱着他的睡袋走了过来，熟练地把睡袋在我身边铺开，下一秒就在我旁边躺下了。

“我知道错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这话从小哑巴嘴里说出来无异于一个平地惊雷，我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但马上心里又软成一滩水。

试问谁受得了，谁受得了恋人这样软声软语央求自己。

学坏了，小哑巴一定是跟着吴邪和胖子学坏了，即使他现在是这三个人中唯一的非单身人士，但一定是吴邪和胖子把小哑巴带坏了。

实在是做不到再背对着小哑巴，那样的话我自己都忍不住要骂自己狠心，我翻了个身，立刻就撞进小哑巴幽深的双眸中，满溢的爱意差点将我吞没。

“我又不是不要你了，你委屈个什么劲儿，明明是你做错了，怎么好像是我对不起你似的。”

我叹了口气，往小哑巴那边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