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所想, 那天以后，每天下班都不见纪非云了。本来这于她而言应该是件高兴的事，不知道为什么, 反倒提不起精神来了。

北京开始认认真真地转入冬天, 吴语站在公交站台上等车, 开始有那么点呵气成冰的感觉了。她一边冷得跺脚, 一边看着旁边的姑娘们仍然穿着薄丝袜。心里暗暗佩服的同时也注意到大家都开始穿上了红色的呢子大衣或者大红斗篷。大概是为着圣诞节即将来临的缘故, 都卯足了劲儿往喜庆里打扮。

圣诞节，吴语望着街边，说起来还真有那么点节庆的氛围了。有些店家已经早早地挂出了圣诞促销的牌子, 一路望过去，红衣红帽的圣诞老人配着圣诞树的那一抹绿, 在北京永远灰蒙蒙的天空下, 在喜庆里又透着那么几许悲凉。

圣诞了, 她想，高柏尧要结婚了。

好巧不巧, 工程赶在圣诞的前一天完工。吴语本来也抱着平常心看待这个工程，完工这一刻，也不是不愉悦的，好歹是自己的第一个项目。

那天由陈乾君带队去跟白冰作验收，吴语推脱身体不舒服, 终究还是没有去。在这个节骨眼上, 吴语不想再出什么纰漏, 能躲则躲。

然而都快接近傍晚了, 还是接到了陈乾君的电话, 说是客户对其中的一款灯不满意，要跟设计师再做一下沟通。

眼看着躲不过, 吴语也不再找借口，打车直奔过去。

她本来以为，白冰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奚落自己的大好机会，一定会与高柏尧上演各种恩爱戏给她看。

然而出乎意料的，现场除了陈乾君与小裴，竟然只得白冰一个人。

白冰一见她，倒不像上几次那样假装熟络，她只不过是淡淡扫了她一眼，语气第一次像一个正常的客户，有几分严肃：“卧室里的水晶灯，我很不喜欢。”

她既然是正常与她探讨，吴语也就马上拿出设计师的架势来：“那么高夫人是觉得哪里不满意？我们可以换一个款式。但是我个人仍然觉得那盏水晶灯非常漂亮，特别是晚上，与配饰呼应起来，会美不胜收的！而且，更换水晶灯，还需要一定的工期，我怕赶不上您的婚期。”

白冰张了张嘴，好像是要说什么的样子，到嘴边却又生生地噎住了。

小裴便也在旁边帮腔：“你看现在是白天，水晶灯的效果很难显现。刚刚我们也就粗粗地看了一下效果，要不然这样，我们上卧室去，拉上窗帘再看看效果如何？”

白冰躬身去拿茶杯，没有理会小裴的话，但却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现在还不是高夫人。”

这显然是为着之前吴语对她的称呼！吴语想着两人本来也快要结婚，再叫王小姐之类的也不太妥当，何况她也上了年龄了。却没料到，她当初拼死拼活地要争这一个名分，现在倒有一点视若草芥的味道。

白冰没有什么表示，这三人也就按捺住，不敢多话。验收的关键时刻，谁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出岔子。

三人屏心静气，均是在等白冰发话。

白冰哪里不明白这三人所想呢，本来今天她也没打算要刁难吴语，这段时间来，每天换着花样给她找别扭，其实早就没有了当初的新鲜劲儿了。今天叫她来，还真是为了那灯的事情！

那款灯，是高柏尧的作品！

她一边喝茶，一边在心里不无悲凉地想，无论如何，她还是没有赢得这场爱情。他娶了她又如何？能懂他的始终还是吴语。从那天高柏尧看到那盏灯便没有再跟她说过一句话开始，她就知道，她从里到外输得是彻彻底底！

结结实实将这三人晾了一会儿，白冰终于放下茶杯起身：“走吧，吴设计师，我们去看看那盏灯去！”

吴语松了一口气，老老实实地跟白冰上楼去。

她有点惶恐，担心待会儿独处的时候白冰会说一些让她下不了台阶的话，可是隐隐地，又觉得今天的白冰跟平日里不大一样，心底又踏实了几分。

白冰走在前面，小心翼翼地提着自己的裙裾。从背影看，那姿态真的很像一个美丽优雅的公主，一级一级拾阶而上，放佛生命里并没有伤痛这回事。

她在床前停下，打量了那盏水晶灯一会儿，全程都视吴语为透明，并没有多余的话。

过了许久，她才淡淡地开口说话：“这盏灯是高柏尧设计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吴语听不出来是什么情绪，好像不过是在转述一件别人的事情，其中却又有那么些微的刻意，想要告诉别人，又不想要告诉别人的样子。

吴语低下头去，摆弄放在床头柜上的饰品，礼貌性地答了一句：“哦，是吗？高先生的设计果然举世无双。”

举世无双这四个字显然是夸得有点过了，吴语说完便觉得不太妥当，头就快低到胸前了。

白冰还是没有看她，却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道：“明天的婚礼，你一定要来参加。”

说完，也没有再提灯的事情，就这么施施然下楼去了。

吴语摸不着头脑，但幸而也算是交接完了。

明天，她在回去的路上想，明天该穿什么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