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竟然赶上了难得的好天气。这座城市因为承载不起过度的工业化, 早就不堪重荷，天色灰蒙蒙，一副慵懒的病态。可是今天, 难得地大晴天, 天空出奇地蓝, 使得空气都仿佛纯净了。

吴语出门的时候还在想, 老天爷真是执着, 眷顾谁总是一直眷顾，像高柏尧跟白冰这样的人，无论结多少次婚, 都愿意赏光给个好天气。

她倒没有特别打扮。输都输了，什么姿态都不再重要, 她想, 哪怕自己今天美过奥黛丽赫本, 也不具备改变结局的可能。倒不如让自己轻松点，随意打扮。

婚礼是在郊区的别墅举行, 白冰还真是有办法，不知道用了什么妙招，物业竟然同意他们在花园里举行草坪婚礼。

吴语去得晚，到的时候早已经是宾客满座了。不大的草坪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习惯了这种拥挤场合的人们, 端着酒杯, 在人与人之间的夹缝中穿梭自如, 还能微笑着与人招呼和攀谈。对于这一点, 吴语相当佩服, 她是一进人群就觉得气闷，干脆找了个树荫, 以大树为屏障，躲在树后面吃小点心。

她这个时候又有点后悔了。虽然各个电视剧各种小说都劝解来参加前男友婚礼的女人说，要优雅得体落落大方，要展现最好的一面让前任悔得肠子都青了。可是此刻，她觉得自己来参加婚礼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可笑的事情。

男友结婚了，新娘不是你。两个人本来应该好好做陌生人，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各不相干各自天涯，这才是分手的人应该持有的态度。

来参加婚礼干什么？既不能掀了桌子闹场，还要为了维持风度憋成内伤，真是吃饱了没事干。

吴语一边往嘴里塞面包，一边为自己做出了重大决定，全场婚礼，自己就躲在这里吃点心好了。

草莓馅儿饼，味道不错，很值得她来这一遭。

可是她想清净却偏偏是清净不得，在她坐得有点昏昏欲睡之际，眼前模模糊糊有个白色的身影，后面仿佛还跟着人。吴语就知道白冰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奚落她的机会。

不过，她现在很是无所谓了。还能怎么样呢，以前就算躲她躲到大洋彼岸去，照样心里不得安宁，可是奇怪，现在站在她面前，心里倒坦然了，甚至，她认为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对不起她的。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她跟高柏尧在一起的时候也并不晓得他还有个未婚妻叫做白冰。

可是白冰这一次倒没有要开战的意思，她将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手，递了过来，就在吴语的眼前，居高临下地。

吴语顺着这双手一直往上看，不管这场婚礼晚了多少年，新娘总还是新娘，每一个新娘都是美丽的。她将手递了过去，借力站了起来，与白冰对视。

“你好歹也算得上是个有种的对手，敢来参加我的婚礼，这一点，我佩服你。”白冰冷哼一声，跟她对视了不到一秒，便别过脸去不再看她。

吴语有点奇怪，新娘不好好准备婚礼，倒来这奚落自己，更奇怪的是，刚刚的那一瞬间，她在她的眼里看不到喜悦！她怎么会不高兴呢？她赢了，不是吗？

“今天你结婚，我不想惹你不痛快，等下仪式要开始了，你还是回去准备吧！”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吴语尽量跟她客客气气说话！

白冰又是一声“哼”，仿佛这个语气助词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然后斜斜地看了吴语一眼，嘴角抽出一丝讥讽的笑容：“你不来我不痛快，你来了我还是不痛快，所以我想，你想让我痛快，怕是要等你死了。”

这话就说得有点过了，吴语被激得脸色发白，正在找不到话来回应的时候，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这个事情怕是有点难度，我跟小语参加完白小姐的婚礼还等着参加白小姐的葬礼呢。”

吴语回头一看，果然是纪非云。她本来以为他生了气，一定不愿来参加婚礼。这会儿看见他，既惊又喜。

白冰不知道是真的忙还是被纪非云呛得没话说，提了裙摆，闪到人群中去，等吴语再看的时候，早就没了踪影。

她一走，两人失去了共同敌人，却一时间陷入尴尬。吴语是因为三番四次地利用纪非云做挡箭牌觉得不好意思，而纪非云是为自己的厚脸皮觉着汗颜，她已经不止一次地表示对他毫无感觉，可是每一次只要想到她会遇到困难，还是忍不住要巴巴地赶上来与她站在一边。

“给我家寄请柬了，家里老人走不开，只能派我来参加了。”纪非云有点结结巴巴地解释来参加婚礼的理由，想要表达我只是路过打酱油没有要来帮你的意思。

可是解释等于掩饰，他那稍稍磕巴的样子，更让吴语确认他的来意，心里一阵感动。她对他不好，连她自己也知道，甚至有时候她也在心底骂自己卑鄙，一遇到困难，总是第一个想要向他求助，即使不喜欢，也仍然依靠他。

吴语没有戳穿，只是笑笑：“吉时快到了，我们到前面去观礼吧！”

纪非云牵她的手，她没有试图拒绝。两人用手举在脑门上稍稍挡住刺目的眼光，朝草地中间那一片圆形的空地走去。

被他牵着的感觉，也还不赖。吴语在心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