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剔银灯

作者:青山合牙 | 分类: | 字数:49.5万

第30章 飞鸽30

书名:剔银灯 作者:青山合牙 字数:4296 更新时间:2024-10-27 02:18:52

“笃笃。”敲门声在寂静的屋内传开。

沈谛不动声色地抽出剑,种雪剑不可能这么快回来,秦洗书今夜忙得根本不可能过来,是谁?

“沈谛,是我。”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沈谛眼前恰如其分地浮现了一双杏眼。

沈谛神色一动,房门被迅速打开,她一把拽住门口的人进门,立刻又关上门。

“何时到的?”沈谛打量着眼前的人,“就你一位?”

眼前人放下帷帽,抖落上面的雨滴,露出白皙的脸庞,正是与她长白关相别的迟新意。

迟新意笑着说:“我早就收到信了,若不是有人拦住我,我应当半个月前就到这儿。”

“谁拦着你?”

两人边说边落座桌前。

迟新意立刻注意到沈谛手上的牙印,瞟了一眼可怜巴巴看向他的秦苍苍,秦苍苍嘴角还沾着血。

迟新意抬起一脚将他踢远了些,道:“不知道,来无影去无踪,丢下一样东西就离开。就像是故意送给我来的。”

秦苍苍:……你们都是一群@#¥%……\u0026*。

沈谛:“什么东西?”

迟新意取下背后的长包袱递给她,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沈谛狐疑地接过,抽出包袱里的长剑。一拿到手忽地整个人一麻,直击天灵盖的畅快之意难以掩饰,心跳得极快。

“啪!”她毫不犹豫地直接扔出去老远,“什么鬼东西?”

迟新意喝茶的手一抖。

他一路从北方背过来的剑,路上也曾打开看过。煞气冲天,扑面一股惊心的阴冷之气,哪怕是剑柄上缠了厚厚的布条,触手仍是刺骨的寒意。但剑刃吹发可断,劈石无伤,是一把难得的好剑。本以为是他压不住剑气,没想到沈谛也被剑气所制。

铜绿的剑鞘上面刻满了繁复的花纹,层层缠绕如同被封印。

沈谛眉头一皱,“送剑的那群人可有异常?”

迟新意想了想,那群人并不恋战,,似乎很是忌惮靠近他,就好像是知道他善于用暗器用毒,打了半晌砸过来一把剑而后一哄而散。

迟新意的表情很能够说明情况,沈谛重新捡起剑拨开剑鞘。

“小心,这剑恐怕是有机关。”迟新意正要制止,却见沈谛捧着剑笑了起来。

“笑什么?”

“这是沈大将军的剑。”

迟新意点头,“当然是你的剑,只不过不知道是谁送来的罢了。”

“我知道。”

沈谛解开剑柄上地布条,露了一半的字全部展现出来。剑柄上赫然写着“饕餮”二字。先不说饕餮是为凶兽,常人从不将其刻画在剑上,偏偏沈谛喜欢。再说饕餮二字,落笔一捺向上刺去,与沈谛的字迹一模一样。

“好剑。”沈谛绕了个剑花,剑光如圆月,亮得惊人,“大概是神灵看我劳心劳力,送了我一把趁手的武器。”

沈谛沉下心,细细回想,她这几日能记起来不少原主的记忆。这把剑似乎是沈谛被赐毒酒那日让皇室褫夺拿走,如今能还回来想必是大京中有人助力,只不过……这人似乎太过耳目通天了些,居然能猜到她的真实去向!这样的人她不可能没有印象啊?

“新意你给我把一下脉,看看我到底还能不能想起来过去的事。”

“急不得,你的身子本就应该好好休养。我本以为你到南淮城是真的享乐来了,还没进城门就听了一耳朵的奇闻怪事,我一想应当都是你造的孽。”

“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老友的?”

“我就是这样对待我那不听话、没良心的病人。”迟新意想着又摸出一封信,“这是门口有人托我交给你的信。”

沈谛接过信边拆边问,道:“北方战事如何?”

“一塌糊涂。那太子殿下不是个练兵打仗的料,还没到地点染了风寒。华妙长老好心去给他看病,居然因为嫌弃华妙长得丑给轰了出来,气得华妙吹胡子瞪眼。”

沈谛乐了,却在看见信上的字迹时僵了一瞬,很快被她掩饰过去。

“你一人来的?没人伺候着?”

“你是把我当成什么娇生惯养的王孙公子了?当年征战长白关,你、我和雪剑可是共同从沙场全身而退的,未免太过瞧不起我了。”

沈谛点头:好一个迟·铁血奶妈·新意!

迟新意又道:“此次来南淮只带了代十二。”

“代十一还活着吗?”

“死了,叛主,只当他是死了。”这个时代的小人物死亡像是喝水一样容易,万千人的死亡就如蝼蚁一般。

沈谛不再问,她凝视着手里的信件,转眼又看向饕餮剑。

“你有没有能让人吃了功夫大增的丹药?”

“有,但不给。”

“那我能偷过来吗?”

“……”

“你想清楚,吃一粒减寿十年。”

沈谛想得很清楚,不吃今晚就得死,吃了或许还有活头。

“给我。”

“我不给,给了后半辈子我都会心里不安。”

“那你说怎么办?”

第30章 飞鸽30 qbxsw.com

“你自己偷。”

“……”

沈谛微笑,这不要脸程度,真不愧是和她多年老友。

待到迟新意去歇息,沈谛沉了脸色,她重新展开了那封书信,一模一样的纸,一模一样的墨香。

信上写着——

“原璧归赵,沈大将军的剑,天下第一。”

沈谛忽地感觉寒意顺着脚底往上升起来。

信与剑是一个人送来的!她最早收到那一封信实在种雪剑之前,就好像有无形的影子一直跟着她,她走到哪里信寄到哪里!到底是谁?这样手眼遮天的人藏在暗处,实在是让她忌惮!

此外,沈谛能肯定这把剑上的字迹绝对是自己亲手的!字迹虽能模仿,但此世间所写的字与她所处时代的字体大有不同,她的时代为了传送信息便捷,饕餮二字早就是变体,剑上所写就是变体。信件上说剑属于原身,原身与她到底是何等渊源?为何知道她所处时代的字?

沈谛脑海中隐隐浮现什么,却抓不住。

不行,她必须要尽快想起来所有的记忆。待到今夜事毕,她若能活下来,一定要弄清楚沈大将军原是个何等人物。

沈谛将揉皱了的纸烧了个干净,正毁尸灭迹门又被敲响了。她就纳了闷,今夜这鬼屋怎么热闹吗?

“沈大官人,我知道你在。”

沈谛开门的手一顿,两人隔着门沉默。

“长恨是来还沈大人四百两的赎身钱……长恨想了想,可能就是这个命了。人人都有家,我自大花楼长大……我认大花楼是我的家了。”

她是认命了。她大抵真的是个扫把星。她离不开这吃人的青楼。

从门缝里塞进来四张银票,长恨正要离去,身后的门开了,她被一把拽了进去。

“长恨……”

长恨头皮发麻。

房间内就点了一盏微弱的油灯,地上还躺着不知死活的小孩,旁边黑洞洞的一滩血,站着的黑影长长的爪子还在滴血,她大概是真的进了个女鬼的巢穴!

“长恨,抬头。”

长恨不敢。她遇见种雪剑后思来想去一番,沈大官人定然也在大花楼。若是两人皆在,那秦洗书不可能不知。加之前几日秦洗书突然搬出自己的房间,她手上有多少人命,死了人的夜她都照睡不误,她怎么可能害怕!

那便是只有一种结果——沈将军与秦洗书达成了某种协定,而沈将军此刻就在秦洗书的房间内!

但此刻,她忽然觉得也许自己错了。想来秦洗书那样爱财如命,能搬出她精心布置的房间只有一种可能——这房子是真他娘的的闹鬼啊!

长恨跌坐在地,紧紧靠着门,捂着脸不敢看。万一这妖怪长得龇牙咧嘴丑到她就得不偿失了。

“你抬头看看,不要怕。”

沈谛被她逗乐了,长恨向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居然还会被吓到腿软。她没压住自己的嗓子笑了两声,听起来不是长恨的沈大官人反而是沈小姐。

长恨:……更不想看了。

“你你你是鬼吗?”

“是鬼的话你就不敢看我了吗?我长得还可以不吓人的。”沈谛缠了缠手上打得绷带,方才拽长恨进来,伤口又裂了。这秦苍苍的尖牙是厉害!

“你自己抬头。这世间多少人想直面鬼神都没这个机会呢,你不看看?”

长恨喘了口气,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看了!她缓缓抬起头。

于是这一眼过后,长恨的人生自此不一般了。

“将军?”

她看见那人身后的窗里框着一轮明月,当空皓月落在束冠侧宛如明镜,但明月比不上那人的三分颜色。

“你你是沈大官人?”

金质玉相的贵人勾起嘴角,一双深不可测的眼染上了点点笑意,声音像是从千万阶的天宫传下来的,轻轻一句震得长恨心神发篑。

“我是沈小姐,也是沈大将军。”沈谛解开衣带,露出束胸。她目光坦然。

长恨发着抖。眼前人很美,美得雌雄莫辨。那张脸就好像专门是为了迷惑人而生出来的,是鱼钩上的饵,是陷阱上的松叶,是诸多人的可望不可即。

“你是沈大将军?”长恨愣愣道,“沈大将军是女的?”

沈谛上前扶她,长恨却惊恐地躲开了。

她在害怕。

跳古淮河时她不怕,为种雪剑守灵时她不怕,以为眼前人是妖怪时她也不怕。可是知道邗朝百姓视为神灵的沈大将军是女的时,她害怕了。

长恨怕到发抖,眼睛却死死盯着沈谛,泪顺着脸往下流,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发出难堪的呜咽声。

这是沈谛看见长恨哭得最丑的一次。哭得秦苍苍惊醒过来,死死缩进墙角。

沈谛看了一眼月亮,亦是午时三刻,种雪剑的信该送到了。

“你怎么能是女的呢?沈谛不可能是女的啊!战场上都是吃人妖魔,你你你不是沈谛,不对!你不是人,你是妖魔!你怎么可能是沈谛!你拿不动刀剑的!你不会骑马!你怎么能走得出南淮的!女人?女人!”

长恨从喃喃自语到歇斯底里的质问,说着说着竟不知道是再说沈谛还是在说她自己。

“你怎么能比得过那些男人的?你怎么打的赢那些男人的?你居然没有被他们娶回家去做妻子吗?他们会不让你骑马的,会不让你念书识字,会不让你走出大门半步的!你怎么……怎么成为的沈大将军啊!”

“我抢的。”沈谛一把拽起长恨,逼视着长恨无声的眼。

“你也去抢啊!抢他们的万里仕途,抢他们的笔墨刀剑,抢他们的建功立业,把他们困在家里生养孩子,让他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贬低他们,奴役他们,教导他们。告诉他们贤良淑德,恭敬礼让才是男人该有的品德,你办得到吗?长恨?你一个人能办得到吗?你能让一个群体甘心奉献出自己的所有去供养另外一个毫无血缘的群体,并且丝毫不计较回报吗?”

长恨说不出话来。

“你办不到,长恨,女人办不到的。”沈谛扶着她在凳子上坐下,“但幸运的是,男人也办不到。几千年的历史,万万人的性命,没有任何人能办到。”

长恨浑身发抖,沈谛给长恨倒了杯热茶,又提溜着茶壶踱到秦苍苍身边。

“秦苍,你能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秦苍嘴里干得像是要裂开了,连忙点头。

沈谛解开了秦苍苍的绳索,将茶壶递了过去,一时间屋里都是秦苍苍灌水的声音。

“秦苍,你可以走了。”

秦苍苍一愣。

“我本想用你来威胁你爹……你就当时我良心发现,不忍对一个小孩子下手吧。”沈谛示意他起身。

“从窗口跳下去,下面是古淮河,你若是能活下去,算是老天许你逃过我这一劫。”

秦苍苍连滚带爬地朝窗口奔去,奔到一半又停下脚步,转过身说:

“沈谛,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男人,但是我告诉你,若是一个人不想当奴才,他就得当主子。这世间没有什么平等可言。”

灯火摇曳中,沈谛与秦苍对视。

“有的,只是得教。”

“教什么?”

沈谛问了个问题:“秦苍苍,你害怕你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