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山庄并不豪华，却胜在清幽僻静。

这是陈老爷的私产。

他偶然遇到一个游方僧人，就将这山庄租赁出去。

这寺庙很久了，因为荒废，山庄没有佃客，只有一位年迈的尼姑看守。

陈老爷和这位尼姑相熟。

陈老爷每个月付一半的钱，供奉香火，其余全部归尼姑管。

顾延韬听闻陈老爷的事迹后，也觉得他很了不起，愿意为他做牛做马。

陈老爷也没有拒绝。

他对顾延韬非常满意。

“你从小就聪明，脑袋灵活。如今又吃苦耐劳，更加不错。”陈老爷拍着他的肩膀道，“以后你就叫‘阿福’吧。”

顾延韬道是。

这山庄，顾延韬就暂且借宿。

他的东西，陈老爷派人给收拾了下，搬到了他们住的院子。

顾延韬在院子里搭了茅庐，和他父亲住了一个院子。

陈家是个很奇怪的存在。

所有的仆妇都住在一起。

顾延韬和父亲顾海昌住在一个院子。

顾延韬的院子在正厅旁边。

正厅外面有一个小小的厢房。平日里，顾海昌在正厅办公，他们兄弟姊妹们各有自己的屋子。

他们的屋子，和主宅隔了三个屋子。

每次陈老爷带了顾延韬去，陈老爷都吩咐顾延韬：“你先睡觉，养足精神，晚上我带你去山庄里转悠。我带你见识一下。”

这是让顾延韬休息好。

他点头称是。

顾延韬回了屋子，躺下就有点睡不着。

他翻来覆去，终于还是坐起来。

他想到那天傍晚，他和陈大嫂吵架。

陈老爷把他拉出去，告诉了他：“......那是我女婿。他是我侄女的未婚夫婿，我女婿死得早，他们俩青梅竹马。

我瞧着他们俩感情好，不舍得拆散。可你姑母那性格，容不下我侄媳妇。这些年，我侄女一直念叨此事。

她也是怕我侄女难受，才托人找我侄女婿，想把她侄女婿叫回来。

这种话，怎么当真呢？你侄女夫妻恩爱，我侄女也是命苦的孩子。

既然这样，我索性答应了。

我侄女虽然嫁了人，仍是孝顺我。她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让我给延韬置办点家业，好将来娶媳妇。

这些银子，我已经拿给你姑母去打点。”

顾延韬听完了之后，心中震惊极了。

他没想到，陈家竟然有个千金，而他姑父的妻子，也曾经生了个儿子，叫陈沐宸。

“我原本是要走的......”顾延韬道。

“那就不必急着走。”陈老爷道，“你留下来陪我，我也不会亏待了你。”

“我不缺银子。”顾延韬道，“我要去江南，我要去京里。”

“不，你缺的！”陈老爷眼底迸裂出狂野的欲望，“你想要什么，我给你！”

他的目光灼灼盯着顾延韬，仿佛恨不能吞掉他似的。

顾延韬不由往后缩了缩。

“老爷，我要离开京城。”顾延韬重复了一遍。

陈老爷的脸顿时阴霾。

“你是我的义子，你的命就是我救下的。你想要去哪里，我都支持。唯独不能背叛我！否则，我就杀了你。”陈老爷语气狠厉。

他说罢，又叹气道：“我也不强迫你。你若是改变了主意，或者你姑母那边的动作太慢了，你记得来跟我说。”

顾延韬道是。

翌日早饭后，顾延韬跟着陈老爷出门。

他们坐着骡车，沿途去了附近的州县。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很多村民，他们对陈老爷指指点点，低声议论，言语间有种莫名地敬畏。

顾延韬就听得懂，他们说：“这是咱们陈家的远亲，听说他要做官啦。”

“那是咱们陈家的荣耀。”

顾延韬心里暗忖。

这位陈老爷，的确值得钦佩。

他一辈子兢兢业业，没有任何绯闻；一生勤政爱民，没有贪污，没有受贿，更别提什么不法勾当了。

他是百姓口中的楷模，是百姓尊敬的贤臣。

“延韬，我问过你师傅，你师傅也算是读书人。你学的是什么功课？”路上，陈老爷问顾延韬。

顾延韬道：“我在家里习武，练字。”

陈老爷微讶：“习武？”

“嗯。”

“你不用去考科举吗？”陈老爷疑惑。

顾延韬摇摇头，笑道：“我习的是骑射。”

他知道陈老爷是个迂腐的读书人。

顾延韬是陈家捡来的孤儿，没有人教导他读书。

陈老爷也不知道顾延韬的底细，所以他对顾延韬的身世不是很关注。

“......不管是习武也好，读书也罢，都不耽误。”陈老爷笑道，“你这般年轻，以后肯定是有前途的。你若是想做什么营生，尽管和我讲。”

顾延韬道是。

两人谈话，顾延韬始终保持谨慎。

他的表现，越发令陈老爷欣赏了。

这天傍晚，骡车停在了陈家的别院。

别院修葺得富丽堂皇。

进了内院，顾延韬看到了陈大哥和陈大嫂。

陈大哥穿着青衫，手里抱着个粉嫩嫩的婴儿，正在哄着孩子。

陈大嫂一脸的幸福。

见陈老爷回来，他们连忙站起来。

“爹，您回来了！”

顾延韬看到他们，愣住。

他没想到，自己的舅父、舅母，竟然长成这副样子。

他们比陈大哥还要矮几分，皮肤黝黑粗糙。

而陈大哥，则俊朗斯文。

顾延韬不由皱眉。

他总算知道了为何姑母一再叮嘱自己，不要和这个家里的任何人走得太近。

他们太丑陋、寒酸。

顾延韬甚至怀疑，姑母为何会看上他这等丑八怪，还执意要他入赘？

顾延韬突然觉得，姑母对陈老爷有种异乎寻常的崇拜感，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是高门贵胄的缘故。

陈家的家规森严，姑父陈老爷对姑母的约束，恐怕远超姑母对陈大哥的约束。

“爹，这是我儿子。”陈大嫂笑吟吟抱着儿子过来。

她长得挺秀美的，但是肌肤黝黄。

顾延韬仔细看了看那襁褓里的婴儿，他有点失望。

“长得倒像陈老爷，没有像姑娘。”顾延韬心里说。

他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

他恭恭敬敬行礼：“姑丈。”

“快过来坐。”陈老爷道，又对陈大嫂道，“去厨房端菜。”

陈大嫂应喏去了。

陈老爷领着顾延韬去客座落座。

他们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顾延韬问了几句家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