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的挣扎因这道低语而停滞。

“你是谁？”

那个存在没说话，抱着安南从广场边缘退离。

安南悄然激活魔法卷轴。借着黑暗视觉，他看见一张没有左眼的绝美脸颊贴着自己。

“王女……？”

安南让烧焦少女什么也别做——她本就什么也没做。

跟着“王女”回到黑暗，安南以为要退回前殿的时候，她带着安南钻进一条侧路，推开一座雕像背后的活板门，进入漆黑密室。

“王女”放开了他，安南观察她的模样，漆黑的眼眶，失去的手臂，挂在身上的白裙，用绳索简单缠起来的灰色长发……确实是王女的模样。

“怎么回事？”

花都有一个假王女，异闻城也有一个？

“那个王女是假的……”王女说道。

起初安南以为是宫殿被怪异入侵，王女逃出广场藏在这里。结果王女告诉她，从一开始安南看见的王女就是假的……

“你是说我一直喂养的……”

“怪异。”王女幽静地看着他。

瓶中船锻炼了安南辨别虚假的能力：“你怎么证明伱的话？”

“我记得异闻城的所有事。”

安南不记得，但他知道三年前的一月十七号那天发生了什么。

“圣罗兰历998年1月17日，那天傍晚发生了什么？”

“傍晚……那是例行王会的时候。”

“都有谁参加了会议？”

王女说了一些名字，巴伦西亚大主教就在其中。

“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我不是凡人……”

如果说莉莉丝是法师塔的塔灵，那么王女就是异闻城的城灵——而且是神灵应允。

安南还没完全相信她：“圆形广场的“王女”变成这样是因为我给她解除了诅咒，那么你呢？”

“我不知道，似乎她的变化也会出现在我的身上……”王女低垂着头，“这是我担心的事……窃取了我的身份的她变成了真正的王女，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同样会发生在我身上……”

被荆棘缠绕的勒痕依然存在于眼前王女的肌肤上。

“你需要它吗？”安南举了举捧在怀里的瓶中船。

“我是人类，不需要怪异的东西……”王女回绝道。

安南实在没法分辨，他只好说道：“我没法分清你们谁是真的，谁是假的……所以我会用自己的方式。”

“什么？”

……

哒——哒——哒——

黑暗的通道回荡而来的脚步声让封印之门前的“王女”抬起了头。

捧着瓶中船的安南从阴影之中浮现：“我带回了最后一个本体。”

“谢谢你……”王女轻声说道。

安南看着她：“它的背后是个悲伤的故事。”

“你有兴趣讲一讲吗？”

王女温柔的声线带着一丝好奇，没急着让安南把本体交给她。

安南不知道她在伪装还是什么……站在圆形广场前，讲起瓶中船，笼中雀的故事。“异闻城是离神灵最近的地方，但依然没法杜绝世间的丑恶……”王女轻声叹气。“我要谢谢你，愿意解脱枉死的城民。”

“这不怪你们，那个男孩被贵族抓住的时候神灵已经失联多时了。”安南看着同样悲惨的王女，“我只是不解……你为什么要骗我？”

王女抬起的眼眸流露一丝惊讶，以及恍然：“你见到了……她？”

“你知道？”

“整座异闻城都在我的注视下，我当然知道……”

安南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那么，你也要说她是假的吗？”

“不……她是真的。”

王女的话让安南愣在那里，“我也是真的……”

“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但我是个术士……”安南委婉地说。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小女孩和她的妈妈无约无束地住在林间小屋里，这一天，她的妈妈说要出去一趟，然后再也没回来。那个小女孩又害怕又担心，这一天，有一只野兽出现在小屋外，它想办法撞碎玻璃，闯进了小屋。怕极了的小女孩想，要是她有一个姐姐就好了……

然后小女孩的姐姐就出现保护了，击退了野兽。

小女孩当然没有姐姐……当她醒来时，野兽已经离开了，而自己身上遍体鳞伤。

“就是我……”王女说。

怪不得她遭受的一切会体现在另一个王女身上……

“我能为你们做什么？”安南问道。

“已经……不需要了。”王女的目光在瓶中船上短暂逗留。

安南想了想，然后和前两次一样，接近王女，将瓶中船放在她的手上。

“你愿意给我？”王女惊讶地抬头望着他。

“你没有说谎，她也没有说谎。她不需要人性，你需要人性……所以你们之间没有冲突。”

“我以为你会怀疑我是坏人……”

“确实怀疑过，但我想到，待在这里抵御怪异渗透的一直是你。”安南说。

王女露出一丝笑意。

没有什么比称赞奉献者奉献的高尚更能令她高兴的了。

破损的瓶中船在王女的手上化为灰烬，安南期待地看着那些荆棘，但却发现它们没有枯萎，而是宛如活了过来，逐渐收紧缠绕。

“为什么……”

一股恐怖的力量突然在王女身上爆发，当它触及到安南时，却化作了一股温柔的推力，将他推出了圆形广场。

地面开始颤动……不止是环形广场，整座宫殿、整个异闻城都在开始震颤。

“抱歉，我骗了您……”

荆棘将王女扯离地面，紧紧地缠绕、收紧，刺进王女的肌肤……没有血液流出，她瘦弱的轮廓逐渐模糊，仿佛在消散，化作一道犹如晨曦般微弱却逐渐增强的光芒。

“野兽一直没被赶走，它躲在房间里，随时会冲出来……”王女的低语在圆形广场上回荡，带着无尽的忧伤。

“消灭这头野兽需要一些代价……那就是我。”

王女身上散发出的光芒愈发灿烂，那些缠绕她的荆棘在这璀璨的金色光芒中痛苦地消散。

勇敢的小女孩紧握着斧头，以自己的姐姐之名。

“那枚戒指……就作为给您的赠礼吧。”

“新的异闻城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