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婶的突然离世，为村子笼罩了一层黯然，村邻们都沉浸在各自的感伤里。我依然在自己的世界里或喜或悲。闲耍时仰天躺在长板凳上，任思绪满天飞。我奇怪自己见到小丑的时间越来越少，对它们长长的衣襟有些想念。寻思之际，屋后牛铃声声清脆的传来，伴随着好些孩童媳妇的说笑声，远远的就听到了长舌婶子哇啦啦道：哎，昨儿个赵婶的第三七，听说闹鬼啦。“啥，快说说，咋回事儿。”媳妇孩子们一股脑的涌了过去。

长舌婶叭叽下嘴，吐了口唾沫，啧啧说道：“听说，昨儿个，赵婶的魂魄回了四户院里，在院子里捣鼓了一整晚的农活。大家可别不信，早上起来，院子里该做的活儿，全部让她收拾好了。”四户院里那四户人家，个个吓得尿都不敢撒。这不说，听说在二七的晚上，赵婶也回家了，也是大半夜，鸡不叫，狗不咬的三更时。当时院子里放了一大篓子稻子，少说两百来十重，估计她回家想替男人干活，但是自己是女人家啊，起身没背成功，将稻子撒了一地，早上还是她男人寿星起来收拾的。

长舌婶的话，让我陷入沉思。想起赵婶莫名其妙给我糕点的事情，依然有些生气，很想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我似乎更不想看着她。正胡思乱想之际，老黄狗的狂吠声传来，我忙起身去前去察看，原来是寿星叔找爷爷来了。此时，寿星叔胡子拉碴，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似乎随时要晕倒，样子甚是狼狈。

“杨祖，您老在吗？”寿星刚进院子，就叫着爷爷，

爷爷拖着烟锅子走出来，看是寿星，再看他这幅模样，不禁冷冷问道：“你咋这幅模样，可是太过操劳，该走的既然走了，你也得注意身体。”

“杨祖，我该死，我该死。婆娘死后，我这日子更是煎熬。”寿星叔颓然坐在板凳上，将头埋进双腿，粗糙的双手紧抓头发，模样痛苦。听着寿星叔的话，爷爷没支声，慢条斯理的撩拂着烟叶，一阵吞云吐雾。

“我婆娘是我害死的，都是我贪心。”寿星叔抬头，鼻涕眼泪倾刻满面，痛苦的说道。

“一个月前，我们两口子去后山脚下干农活。约么一个时辰后，她嚷嚷口渴，于是就在地边的井里去喝水。说来也怪，那口井平时都是枯竭无水。但是那天，井里水很多，我料想可能是前几天落了场雨，婆娘高兴得趴下去喝起水来。我也欢喜的俯身下去喝水，刚躺下去，发现水的颜色怪怪的，似乎清澈的发绿，有股腥味。我忙站起身来说水有点奇怪，让婆娘不要喝啦。但她不听我说，依然还趴着继续喝水。正当我有些害怕的看这口井时，井里面发出咚咚咚三声异响，就像是有人敲响了门。婆娘听到这声音，也害怕的站了起来，抹抹嘴巴看着我。我们两个左瞅右瞅这口井，越看这口井越像块墓，真是好生害怕。

我这人天生胆小，听到这奇怪的声音更是害怕。为了让自己晚上不会被这口井吓着，我捡起块石头扔在井里，想打探下井里有啥名堂，让心里的石头落下。石头扔下去，却没听到任何声音，似乎这是口深不见底的井。这我就更奇怪了啊，这口井就在我地边，啥样的，我不是没见过，干涸之时的井深也不到一米，现在扔块篓子大的石头竟然听不到回声。我一连扔了好几块大石头下去，都没有声音。婆娘叫我快走，嚷嚷着地地方阴森森的。我也不敢再久留，两人转身就走，刚出井口，井时面突然传来一声清脆如玉的声音，像仙乐般好听。我和婆娘互忘了一眼，禁不住好奇又回到井口查看。这一看不要紧，水面上竟然漂浮着一块玉，玉身如弯弯的月牙，通身血红。我寻思着玉从哪里来，为啥不沉低，玉的重量怎么要掉入水中。于是用树技捞上来了这块玉，拿在手中方觉轻如丝绸般，冰凉的感觉直浸人心底。

爷爷叹了口气，喷着烟圈冷冷的说道：“于是，你动心了，拿回了不属于你的东西。”

寿星叔浑身颤抖的点着头。目光呆滞，喃喃自语道：我家祖上曾也曾做过倒卖玉石的生意，您老也知道。现在虽然家道贫穷，社会不一样了，但我个人对玉石的喜爱仍然痴迷。呵呵，可是就我一时糊涂，让婆娘死得莫名其妙，她也不甘心。寿星叔冷冷的笑着自己。

那天，咱回到家里，婆娘一直嚷嚷着口渴，喝了不少水。后来她说不太舒服就去睡觉了。晚饭时我去叫她，见她依然睡得深沉，就没张口，让她继续休息。直到半夜，我突然被板凳滚在地上的声音惊醒。我忙起身下床，等我在桌子上摸索油灯时，一盏也没有，我只好进灶房去找，过门的时候正好碰着婆娘吊在门槛上，她身上乱颤动，嘴里，肚里都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我忙着托起她，叫人帮忙。解是解下来了，身体也还是软的，可是不一回儿就咽了气。咽气前还瞪着眼睛看着我，似乎有话要对我说。

寿星叔说完，踉踉跄跄的站起来，从兜里摸出那块玉，咬牙切齿的就要摔碎。爷爷忙着拦住他，厉声呵斥道：“你不想要命啦？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无故拿别人东西，还要毁掉吗？

“大不了就是一死，我婆娘死了，我愧对于她，我活着也没啥意思。”寿星喃喃自语。

鬼神这事你不懂吗？你死了还有你家孩子，你孩子没了，还有全村的人，咱动了别人的东西，该还的就得还，你觉得你逃避得了吗？爷爷生气的训斥着寿星叔。

本来一心求死，无所畏惧的寿星叔听爷爷这么一说，不禁吓了一跳。怎么，我拿个这么个破玉，还惹出这些事情啦？说完，跌坐在板凳上，玉也随即滑落在地，只听得清脆如珍珠滑入玉盘，又如仙女纤纤玉指轻撩琴弦……我似乎听得了一曲高山流水之音，撩拨着心间莫名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