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姐忽然将这个问题抛过来，江清浅也是措手不及。

她觉得……

虽然对这件事情本身感到有些惊讶吧！但是仔细想想，当今社会的老夫少妻配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了，而且大BOSS和俏秘书的组合也总是能让人脑补出来无数个香艳的版本出来。

但，她又总觉得林老和瑛姐的故事不会就这么被套路了。

江清浅久久不言，最后还是瑛姐主动给了她答案，“他拒绝我了。”

“哦……”除了这么应一声之外，江清浅也不知道自己还该做出什么反应才比较符合常理。

总之，这个结果，她并不意外。

瑛姐笑了笑，但是那笑容中已经全是释然。

“其实啊，我年轻的时候也算是个美女吧，至少站在人堆里算是耀眼的，但他就是拒绝我了，而且拒绝的方式还挺特别，他并没有用兔子不吃窝边草这种理由来搪塞我，也没说什么他已经年纪大了，不想耽误我的青春这种道貌岸然的话，他就是和我讲了一个故事……讲了他和他妻子之间的故事……”

“……”

“林老和他的结发妻子，也就是你的外婆……他们的事情，至今在H市也还有很多人在传。他们很早就结婚了，一直是对恩爱的模范夫妻，但是你外婆身体不好，婚后许多年都没能怀上身孕……谁都知道，在豪门婚姻中，联系夫妻关系最稳固的桥梁，一是利益合作，二是孩子！可你外婆，却两点都不具备！既没有强大的娘家做后盾，也没能为夫家延续香火，这是致命的！”

“……”

“林老说，和你外婆在一起，家族的长辈将所有能棒打鸳鸯的点子都在他们身上用遍了，可是没用！他们依然没有分开！所以说啊，我们经常听到的那些因为长辈的阻挠就分开的爱人，真的不能称之为爱人！他们一起扛下了所有的压力，就这样过了十几年。”

“……”

“林老还说，其实他已经不报希望了，哪怕这辈子都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他也认了，但林氏不能后继无人，所以他才从孤儿院领养了林启钢。但是……没有孩子，却是你外婆心中最深的痛，哪个女人不想为自己心爱的男人生个孩子呢？大概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祷告，到了四十多岁不惑之年的时候，你外婆意外怀孕了……”

“……”

“但是，她的身体还是很差，当时医生都建议她放弃孩子，就连林老也说只要她好好的，有没有孩子不重要，但你外婆不肯，坚持将你母亲给生了下来，可是……她却没能看到你母亲长大……”

瑛姐的声音就停在了这里，许久都没再继续下去。

“然后呢？”还是江清浅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就像是一个故事刚发展到高潮就戛然而止了，任谁都会意犹未尽。

瑛姐却道：“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江清浅不明所以。

瑛姐接着又道：“当时，你外公的话就停在了这里，他们有继续说下去，或者是已经说不下去，因为我发现那样一个可以呼风唤雨的男人在提到自己的亡妻时，却红了眼眶。于我而言，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不留余地的拒绝了，我心中的震动已经高于一切。那个时候，你母亲大概已经十几岁的样子，而你外婆已经去世多年，他那样的男人……别说是单身多年，就算是还有家室，他若想要女人，什么样的没有呢？但他身边却从未出现任何花边新闻，就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他爱着你外婆，爱得有多深。”

“……”

“那一刻，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不爱他了，还是对他的爱已经升华了，我竟很平静，也很钦佩。我说，我明白了，但愿我的举动不会对他造成困扰。”

“……”

“那是我今生唯一一次的表白，此后再也没有过。此后，我只把他当成我的老板，再也没有过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也曾考虑过终身大事，但是……可能是爱过他那样的男人，以后不管再遇见谁，总觉得比不上他，然后又拖了好多年，我三十多岁才结婚生孩子，可是……我的婚姻并不幸福。”

“……”

“经过多年的相处，我和你外公的关系从上司和下属变成了知己，尽管外界对我们有诸多猜测，但是我以我的人格发誓，我们之间绝无半点暧昧，就仅仅是知己而已。”

瑛姐说得很认真，江清浅也听得很认真。

并且，她相信。

虽然接触不算多，但她对瑛姐的品格从无怀疑。

而林远山，就更不必说了。

也许，这世界上真的有所谓的情有独钟，只是遇见的时间不同而已。

“那么，现在呢？”江清浅沉吟了片刻，还是问道，“你为了外公的事儿，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却还是义无反顾，你对他……”

江清浅用最隐晦的话，却表达了最直白的意思。

尽管她没有把话说完整，但瑛姐却已经听得很明白，她的答案斩钉截铁，就只有一个字，“爱。”

这一个字，她不假思索，直言不讳。

江清浅的眸中闪过一丝震惊，瑛姐却显得无比平静，道：“我还是爱着他的，经过这么多年的陪伴和相处，我爱他，爱的不仅仅是他这个人，更爱他的为人处世。这份感情早已经不局限在爱情这个单一的层面上，我对他……更多的是一种敬重！他虽不是我的亲人，却胜似亲人，你明白吗？”

江清浅点点头。

事实上，她不是很明白，因为在她的生命中不曾出现过这样的一个人，在她这里，无论是爱情友情还是亲情，都是有明显界限的。

但，瑛姐想要表达的意思，她懂。

就像是忽然之间醍醐灌顶，为什么瑛姐愿意为了林远山而冒险。

“江小姐，只要你对你外公足够了解，你就会明白他真的是个值得去崇拜的人，但是他说他也是凡人，他也会犯错，无论是对林启钢，还是对你的母亲……你相信我，当初要拆散你父母，是他此生最后悔的事情。”“我知道……”

江清浅心里明白，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们有参与过那些过去，所以明知那是她的亲人，她一时也难以进入这个角色，去感同身受。

“他就是太相信林启钢了……可是，这世上哪有当父母的会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呢？所以当初他才会忽视了一直都是林启钢在背后搞小动作诋毁你的父母，所以他才会那么反对他们在一起，最后越闹越僵，他真的很后悔……所以，在明知自己时日不多的情况下，他放弃了安享晚年的机会，也要查清楚你母亲究竟是不是死于林启钢之后，他说……他不想把遗憾一直带到地底下去。”

“……”

“江小姐，其实我知道……你外公虽说是你的亲人，但也是凭空冒出来的亲人，你对他可能没什么感情，但是……毕竟血浓于水，你现在是可以坐视不管，但你能保证你以后一定不会后悔吗？子欲养而亲不待……”

瑛姐一番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江清浅确实被动摇了。

慕东升刚住院的时候，他还这么劝过慕绍庭，跟自己的亲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就不怕到时候这世上真的连那个人都没了，连后悔都没有机会吗？

同样的情况到了她这里，其实也是一样的。

这件事情，她已经知道了。

如果真的将自己从中剥离开来，万一有一天，林远山真的因为她的无动于衷而在林启钢发生什么意外，她还能没心没肺的继续幸福下去吗？

即使并不影响她的幸福，但是在午夜梦回时，肯定也会遭受良心的谴责吧？

她深吸了口气，终于有了决定。

或者说，她早就已经有决定了，只不过在这个时候才说出口而已……

“瑛姐，你放心！他是我外公，我不会坐视不管的，慕绍庭已经想办法在查了，至于其他的事情……我听慕绍庭的。”

她口中‘其他的事情’当然就是指林远山立的那份遗嘱，那对她而言有些沉重，她还不知道怎么办，只能相信慕绍庭的判断。

但是，瑛姐有她这句话，就已经很欣慰了。

握住她的手，激动的道：“好……那就好！我就知道，你外公不会看错的，你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

江清浅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重情重意，她只是觉得人这一辈子还是跟随着自己的心走，不管结果如何，至少问心无愧。

当务之急，就是找到林远山的下落，没有什么比人身安全更重要。

江清浅在办公室并没有多待，和瑛姐聊过之后她就回去了，因为慕绍庭下了飞机之后，也是第一时间回了家。

她到家的时候，已经在玄关处看到他换下来的鞋和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了，他竟比她还先一步回来。

他回来了，她的家仿佛有了着落，一下子就安定下来。

她抬起脚步跑上楼，慕绍庭正在卧室里换衣服，可是裤子才脱了一半，她就推门进来了，像是欢快的小鸟儿一样扑到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