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食。

男爵如是说。

当血幕于此延展，视界一瞬昏暗无尘。

于是金芒乍逝，极于天线。

——长刀撕裂虚空，而晓只是注视着无物冰冷的刀尖。

「卡米尔男爵」，或称为血与寰宇意志的化身，在世界展开后瞬息湮灭，踪迹全无。

当晓回头，丧尸与红围巾不再映入眼帘，是霓虹依旧的夜之城取之。

天幕的虹流在频闪中蛇折而潦狂地斩划出字形：

「血厅之宴」第二阶段

玩家的某项能力将被进食。

目标：自行寻找方法避免「进食」

存活的玩家将获得「血之魂」。

是吗。

晓思索而注视着，握了握拳，注视着此刻涌动的血流。

屠戮与绀靛。

绀靛来源于最初破晓对狄亚的吞噬，由刀与人的关联转而被晓所掌握，更盛于湮灭与毁噬它种能量。

——而此刻的狂笑与吞噬，以及远处的「血之魂」，则是本源更澔瀚于前者，更专一于锋锐与疯视的海。

晓感知后察觉，此处血锋铭划「痕」更迅于绀靛，于是体力也同之极速下滑，因而间隔时辰两许，隔断于两次铭划。

他只是收回目光，随即望向赛博。

城区，泾渭分明，贫民窟区，充塞胭脂般炫华的霓虹，而屋舍夹具狭窄与科线。

全息投影的男女在喘息中热爱相拥，中心广场的巨幅广牌变闪而虹逝于流线的飞轿，天宇刺破的高厦中水沉静地淌涌。

——而空无一人。

霓虹的不夜城也许在此正于远古前被祂吞噬，所以在生机中焕发死意。

——彻夜狂欢吧。

在扭曲与悲悯中烧尽成灰。

深夜。

他望向天空。

男人的竖瞳暴戾而轻蔑无情。

那黄金镜面映出了盘桓的长银桌，钟铃的清脆单摆与踞临于位首的祂。

祂只是投来目光。

与晓对视。

默然后，祂颔首，于是晓明白了。

——这是宴会吧。

所以。

理所当然，不需要争战。

如雨倾泻的霓虹全息在氤氲中四溅而浮升，终于高楼前变频而爆裂成树。

延展的身枝，点缀的雪，昏暗的残孱长桌，掩埋的顶层。

——斜照而下，霓虹之外的一线清月。

晓攀附于壁，至此，随后落座。

月，不夜的粉镁，长袍，微后仰躺的面具人。

面具啊。

晓笑了，嘴角勾起。

前方的阴影蜿蜒，示意他的前途。

来。

他将手伸出，纯白在阴影中蒙暗半分，探出的它抓向杯盏。

晓握住杯柄，端起随即凑于嘴边。

他将面具偏侧于旁，金瞳狰狞而淡漠不加色彩地打量着它。

饮下它后，自己就会被卡米尔咬住吧。

会被吃掉，

或者他吃掉对方。

——仰头，一饮而尽。

没有液体划过喉咙的触感，注视中的红茶在入口的一瞬便开始延展，蠕动而撑破了晓的脸，四溅于地的阴影和血在霓虹的跃动中欢舞，缠结的影成为立人，搭手旋扭成为血宴之宾。

——

“……”

辕晓天睁开眼，出租房，天花板，夏天的蝉鸣，被褥。

他把被褥掀开，起身呆坐了会，随即下床，拿起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了点。

按下开机，拉开板凳，坐下，机箱运转，空调嗡鸣。

他试着向后仰躺，办公椅有些老旧地发出吱呀低鸣，侧头看见门前堆放的两袋垃圾。

“……”

他张了张嘴，然后注视着屏幕。

去烧壶水吧。

这样想着，把泡面弄好，随即看了会视频等水烧开，再加水，用叉子插住边沿，在大桌的右侧，略显冰凉的清气中有水雾氤氲半分。

他踢了踢放方便面的大盒，感受触感明白大概还剩三四桶。

steam的蒸汽旋扭在冲破时代的车轮轰鸣声中运转，辕晓天心血来潮，打开了空洞骑士，眼前见到了下水道中失落的彷徨者，见到了阴影与斩击，而又看见远古的骑士纯粹而傲立的背影。

他接着打了一把五门，然后退出又开了一把黑魂，在不死者的深怆哀鸣中，试着用余灰，那烧尽的悲悯来承传世界之火。

清月，教堂满城，秉火的修女，持镰的守门人。

双剑的弑神者，扭动的镜面与火之王，舞动的成对弯刃，面纱与轻抚，贯日之裁。

冰狗，大树，深渊监视者，与那竭力爬出奈落的王骸。

洛斯里克双王，炎炙锋，瞬步闪，王庭之畔，人脓嘶吼，万山之重，恐惧吧。

——只是恐惧地带以畏缩地注视它。

异形的蜥蛇王爵，祭祀场前的长戟，举盾的黑骑，硫磺熔岩的恶魔。

——辕晓天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这不是兴奋，只是因敌人的强大而恐惧。

他战栗于那扑鼻而来的硫磺气息，在嘶吼与龙尸前不知所措，被凌厉干净的纯粹重剑斩中而因锋伤不敢上前。

——但他还是再一次冲上去。

他只是想起也有一些人和他一样战栗着，战栗而感到恐惧，这不容辩解地存在。

不过还是会冲上去吧。

一面感受着这种恐惧，一面注视着眼前的敌人。

也不是因为被那余灰的宿命束缚，只是因为此刻，此刻他只是享受着这场生死搏杀。

啊啊。

当长刀挥落。

当动作抬示征兆时以本能翻滚。

当身形迟滞时狠厉箭步纵砍。

他想起，自己大约是在笑吧。

泡面有些冷了。

他关掉黑魂，将略微皱缩的泡面吃完，再将不多的汤水喝下。

盛夏的蝉鸣。曝晒而白炽略显模糊的空气。

机箱与空调的单频白噪。

晓拂过键盘，最后移动鼠标，将电脑关机。

哈哈。

他癫狂地疯笑，笑得胸腔剧痛，撕心裂肺。

他笑完后收拾掉桌面，把面具戴上，随即站在门前。

晓最后回头看了眼这个屋子，没有整理的被褥，斑驳半分的天花板，略有黄迹的墙皮。

——独身一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