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枫青在这暴跳如雷，去说在一群天躯妖族的前呼后拥之下，杨无错跟随草雉来到修行之所。说是修行之所，但草木一族哪里能与那些宗门圣地相比，无非就是一片乱石岗，甚至连基本的房屋、桌椅都没有。

好在，妖族精通变化之道，一些修为达到尊者境界的妖族手脚麻利，施展妖族功法幻化出房屋桌椅，这里便成了待客之所。众多妖修或是打来山泉，或是捡来野果，一股脑的堆积在桌子之上。

在草雉的强烈要求之下，杨无错居中而坐，草雉让其他妖族外面把守，他带着数个妖族冲着杨无错双膝跪下，纳头便拜。杨无错起身避开，笑道：“草雉仙友，你这是干什么？”

“木易前辈。”经历了这许多事情之后，草雉哪里还敢以平辈与之论交，恳切说道：“前辈对我族大恩，草雉永生铭记。”

“你若这么说，那便是不把我当朋友。”在苍生界的时候杨无错就从未把自己当成什么大人物，在这里同样如此，苦笑道：“如果草雉仙友还是这般，那我只能就此告辞。”

“前辈留步！”杨无错作势欲走，草雉急忙起身。

“这就对了，不是说你我二人一见如故，同气连枝吗？这些俗礼能免则免。”杨无错拉着草雉坐下，绝口不提荆棘族与红枫族之事，便如同与小丑儿见面之际，与草雉闲话家长。

杨无错对妖界的许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他但有所问，草雉知无不言，一个时辰后，杨无错对这个陌生的界面总算有了更加明确的认识。一个时辰后，草雉似有些迟疑，嘴唇微动了动，却没有开口。

“草雉仙友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杨无错心里暗笑，草雉将他的过往说了个底儿朝天之后，而对自己的来历却是一无所知，想来他这是后知后觉，这才想起询问自己的来历。

“这话说起来可能要引得仙友不快……但，如若不问，以后天地茫茫，却又不知去哪里寻仙友。”草雉迟疑着说出自己的纠结：“仙友，你到底出身何族……哦，如果仙友不愿说那也无事。”

“并非不愿，只是知道我的出身之后，对你们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杨无错料想也是这个问题，面带为难的摇头拒绝。

“这样吗？”草雉脸上带着难掩的失落。

“草雉仙友无须如此，我的来历远比你想的还要复杂。”杨无错觉得多少有些对不住草雉，摊开手掌道：“坦白说，我因为机缘巧合，惹上了不少强者，如果轻易泄露出去，很可能给天躯族带来巨大的灾难，这并非我所愿。”

“木易仙友，你觉得天躯族还有什么风浪经受不住吗？”草雉干涩的发笑，语气中既带着感慨，又带着骄傲，笑道：“天躯族是整个太初境最卑微的族群，可这莽莽妖界，牡丹可能覆灭，红枫可能绝迹，但我天躯绝无亡种之患。仙友且看……”

草雉掌心中多出一枚浑身带着毛毛刺儿的草籽，傲然的道：“这是我族普通的族修，我将他扔到石缝当中，即便沉寂千年，只需一场雨水落下，他便能生根发芽，汲取阳光雨露，破石而出，历经无数轮回之后，便能踏上修者之徒，保我族

星火相传，永生不灭。”

杨无错认真点头，草木韧性之强，苍生界同样如此。

“草木逆境而生，逆境成长，便如修者逆天而行，仙友所说的灾难，在草雉看来，不过是必须经受的磨练罢了。”草雉说了一大段话，最终又隐晦的将话题指向了杨无错不愿说出来历的因由。

草雉这番话固然是没错，但杨无错只是摇头，草雉沉默了片刻，又忽然笑道：“木易仙友不愿说也无妨，今日与荆棘族对战当中，仙友既说是天躯族的朋友，又说是天躯族人，荆棘族将此事传扬出去，仙友的仇家必然会找上门，到时候天躯族也能为仙友分担一二。”

“这……是我鲁莽。”杨无错登时怔住，遇到小丑儿的时候他没考虑那么多，只想着为这群卑微的草木打抱不平，但却没想到因为自己的大意疏忽，的确使他与天躯族有了至少外人看来扯不清的关系。

草雉显然没有任何责怪杨无错的意思，而是发自内心的能为他分忧感到兴奋，想到对战荆棘过程中的一个细节，草雉正色问道：“木易仙友，我没记错的话，荆无棘让我交出法诀无情的时候，仙友脸色大变，厉声质问荆无棘……随后，仙友又说大战之后有事要询问于我……草雉斗胆猜测，可是关于法诀无情？”

“正是。”杨无错之所以来到草雉的修行之所，全面了解妖界固然是其中一个因素，但更重要的，荆无棘曾透露，妖神赠予草雉的法诀无情，正是来自无始宗！这才是他不得不问询的关键！

草雉并不小器，他能许诺将法诀无情分享给荆棘族共同参悟，自然更愿意拿出来给杨无错，便看到他掌心微动，上面出现一片古朴的竹简，解释道：“妖神将法诀无情交给我之际曾说，正是因天躯族出身卑微，一无所有，所以才能修炼，似中、上那些族群，被俗世所累，被贪嗔痴慢疑所祸，反倒是难以修炼。”

“法诀无情一心三式，伤、灭、斩。”简单的解释了一遍，草雉认真的道：“木易仙友，你且挺好，修炼法诀无情需……”

“草雉仙友误会了。”杨无错开口打断草雉，摇头道：“我想知道的固然是与法诀无情有关，但却不是修炼之法。荆无棘曾说，法诀无情是妖神从从无始宗得来……你可知道‘无始’这个宗门吗？”

“你便是想要知道这些？”草雉登时有些发怔。

“对。”杨无错却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关于无始宗的一切，点点滴滴，越是详细越好。”

“这些太初鉴上早有记载，难道仙友竟不知道吗？”草雉面带疑惑，不解的看着杨无错，随后不等杨无错回答，他便自己找到了答案：“哦，对了对了，小丑儿曾说，仙友刚刚化身成形，想来没来得及去查阅太初鉴。”

“大道初开，混沌归一。后万物繁衍，修者横生，因人心贪欲横行，遂分割空间自治，三千世界乃成。”草雉娓娓道来，所说的这些话与九品莲台说过的一般无二，只听他又道：“脚下的这方混沌名为太初，不生有情；另有清气上升，度脱虚空，界名无始，不生无情。想来仙友得到的消息有误，无始并非宗门，而是与太初截然

相反的一界。”

“无始界吗？”杨无错认真的点了点头，兽神青鸟毕竟没有到各个界面历练过，想来所得到的消息都是通过金刚不坏佛口述，那么略微有点偏差也是情理之中。

“对，无始界。”草雉眼眸中带着些许的向往，笑道：“据说无始界的修者拥有仙之道骨，不食人间烟火，吞吐天地之灵气，生来便至少具有尊者之力，即便战死轮回亦不入三恶道。”

杨无错漠然一笑，所谓六道轮回，天，人，阿修罗为三圣道，不用受苦或少受苦，三恶道便是地狱、恶鬼、畜生道，生来便是受苦。就好像杨万里与罗烟，被杨无错以符文封印送入诅咒之地，从某种意义上说，将他们送入了地狱道，求出无期。

虽说草雉透露出的信息不是很多，但从“生来便至少具有尊者之力”这句话上，杨无错便可以推断，这个无始界，似乎是一个比陨神界还要高级的界面，至于高级到何种程度，那就不得而知。

“无始界既与太初境是完全相反的两个界面，妖神又如何能进入那个界面，如何能从无始界拿走法诀无情？”对无始界多少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杨无错再次问道。

“额……”草雉被杨无错问得一愣，甚至对杨无错的身份都有些怀疑，明明都是妖族，他怎么可能连这些都不知道？但见杨无错目光迫切，草雉也不去多想，笑道：“其实说起来无始与太初是大道的阴阳两面，虽有对立但联系却也密切……妖神是界面之主，自是能够进入那个界面，以太初境的奇珍异宝换取一些功法，也实在是寻常之事。”

杨无错忽然有些发愣，随着草雉的解说，他大概也就明白过来，这就相当于两个不同的界面互相交易，各取所需。顺着这个思路想想，那让他多少有些敬畏的妖神岂不是……货贩子？

杨无错几乎笑出声音，堂堂神境强者竟会做这等事，以前他连想都没想过。这也解释了为何妖神会要求群妖献祭，无非就是先拿到各族的宝物，然后去无始界以物易物……虽说妖神所做的这些事情有些搞笑，但换个角度想想，妖神与尹小小一般无二，都是在为界面的发展变化不断的努力。

“那也就是说，只要我见到妖神，便有机会进入无始界？”杨无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淡淡的问道：“或者说，只要我拿出足够的祭品，妖神便能帮我从无始宗换来轮回往生咒？”

“仙友你又忘了……无始不生无情，我们太初境的修者除非是获得精血褪去无情之身，否则无法突破无始结界，但获得一滴适合自己的精血又太难太难，否则妖神也不至于苦等万年……”草雉便觉得跟杨无错聊这些实在太过费力，太初境众人皆知的事情，可他偏偏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咦？等等，仙友，你方才说什么？”草雉走神之下没有注意听杨无错的问话，正在腹诽之际才猛然意识到：“你是说，拿出祭品，然后换取轮回往生咒？轮回往生咒，轮回往生咒……木易仙友，你指的应该是往生符吧？”

“往生符？”杨无错脸色再次一变，隐约间似乎意识到，从兽神青鸟那里得来的消息再次出现了偏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