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视一番魂体之后，杨无错长身而起，在山河在鼎中所经历的一切既匪夷所思，又让他颇有些烦躁，甚至他都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幻境。左眼的佛眸当中猛得射出冲天的金芒，以山河在鼎封印了魔血的杨无错，这一睁眼便是圣洁浩荡的佛光，整个空间之内刮起阵阵的罡风，便好像擎天玉柱一般，照亮一切阴暗。

“杨居士！”已与一剑江山易大战了三天三夜的如是禅师骤一看到杨无错，双眼当中顿时弥漫欣喜的色彩，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杨无错涌动的佛家正气却是比他还要精纯，还要庞大！

如是禅师心里的一块大病顿去，合掌鞠躬，开怀的道：“杨居士于山河在鼎之中修为精进，更封尽魔魂，小僧不胜欣喜。”

“谢谢。”杨居士目光颇有些复杂，如是禅师之前重伤其实和他不无关系，这几天他能够安安稳稳的修炼，全仗如是禅师守护之功，而且……修为暴涨之后，杨无错的佛眼看的便更加透彻，在如是那浓烈的法相当中，似有一缕黑色的魔气缭绕。

如是禅师浑然不觉，杨无错也没有提醒他，微扭了扭头，便看到如是禅师的对面，一剑江山易手里拎着魔剑，看了看如是禅师，又看了看杨无错，目光颇有些复杂。

“如是，你休息片刻，这个魔徒交给我。”杨无错佛眸微动，黄金三叉戟缓缓的从眼中透出，杨无错将三叉戟控在掌心，甚至都没有催动金刚摩尼身，单凭武脉十三冲的肉身之力，便有如八脉武者的威压。

一剑江山易脸色倏然大变，算起来跟杨无错对战也有两次，虽不是生死大战，但他对杨无错的底牌也颇多了解，但此时见他在没有任何加持的情况下便达到八脉武师的修为，一剑江山易早已震惊到无以复加。

“杨居士，且慢。”就在杨无错准备拿一剑江山易检验下自己的修为之际，如是禅师却一个闪身拦在他的身前，摇头道：“杨居士有所不知，在这三日内，小僧与一剑江山易大战七次。蒙他承让，七次大战都是以小僧险胜而告终。”

“哦？”杨无错怔了怔，不过很快便明白过来，在桡帝幻境，如是禅师的修为就得到了提升，再经自己修补了魂体，如是的实力也稳稳立足在半步尊者之境，反观一剑江山易，只有八脉武师的修为，而且桡帝被杨无错吞噬，一剑江山易得不到妖元补充，落败也是正常。

“七次战后，一剑江山易早已有所悔悟，再给小僧一点时间为他演说小乘妙法（注），必能使他放弃魔念，了悟人生真相。”如是禅师脸色庄严肃穆，语气虽然平缓，但表达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是他和一剑江山易的事情，不希望杨无错插手。

“如是。”杨无错沉默。

“小僧知道杨居士要说什么，”如是禅师摇摇头，慈悲一笑：“是说小僧过于执着，已偏离修行正道。但居士也说，做该做之事，小僧无法违背本心。”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怕你最终要养虎遗患。”杨无错已经没什么好说，缓缓散去黄金三叉戟，认真的说道。

“昔日佛祖度化刚强众生，亦是历经无数生死，小僧愿效仿佛祖。即便前往是无间地狱，小僧也愿先行。”如是禅师法相庄严，说这

话之际，杨无错便感觉整片空间隐隐有金光弥漫，一股慈悲之力笼罩八方。

杨无错摇摇头，扭头看了看一剑江山易，却发现当如是这话传出去的时候，他眼中的魔气竟消散了几分，脸上虽依旧是桀骜不驯之色，但眉宇间隐约呈现了一抹少有的温和。

“总之，一剑江山易交给小僧。”见杨无错没说话，如是禅师对他轻笑一声，声音恳切的道：“杨居士符文通玄，小僧有一事相求……”

指了指地上昏迷了数日的小女孩儿，杨无错轻点了点头，脚踏金色莲华，朝着小女孩儿走去。如是禅师看着杨无错的背影，略松口气，又将目光看向一剑江山易：“施主，还要再战否？”

确认一剑江山易不是如是禅师的对手，也实在没有耐心听如是说法，掌握着这方天地空间之力的杨无错随手打出一道金光，便将他和如是禅师分离开，左眼佛眸光芒一闪，便探入这小女孩儿的眉心。

小女孩儿并无半点修为，因此杨无错一眼便看清了她魂体中记录的一切。她原本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父母老来得子，对这个小女孩儿视如掌上明珠，取名暖暖，她从小乖巧听话，记忆中满是欢声笑语。

然而，这些幸福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一个月之前，几个黑衣人闯入他们家中，将她满门杀害，暖暖被带到了一处暗无天日的所在，这里竟聚集了几十个孩子！或许是为了安慰这些孩子，黑衣人曾说，将他们带来是帮他们踏上仙途！

暖暖的记忆残缺不全，记录也是断断续续，但杨无错稍微想想便弄懂了其中的关键。这些被掳走的孩子俱都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正适合充当邪道本源的炉鼎，几经筛选，暖暖便被带来了此处。

魔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在他们眼中与牲口根本没有区别。

杨无错深吸口气，暖暖曾被桡帝占据了识海，虽没有刻意夺舍，但肆虐的妖元还是将她的魂体摧残的破烂不堪，此刻暖暖的识海当中还存有桡帝遗留的两成妖元，如果不及时处理，即便暖暖还能活下来，也将变成一团行尸走肉。

洞悉了暖暖的情况之后，杨无错当即盘膝而坐，眉心处涌起一团祥和的金焰，将暖暖全身包裹，青囊符文包裹着佛修之力，轻轻渗透到她的眉心。杨无错闭合双目，时间仿佛彻底静止。

杨无错这一坐，竟又是七天过去。

当他解开空间屏障，抱着暖暖走出来的时候，如是禅师和一剑江山易同时站起，一前一后来到他跟前。如是禅师走在前面，面带关切之色：“杨居士，这位小姑娘……”

“已无大碍。”杨无错对如是禅师点点头，之所以耗费了足足七天时间，是因为杨无错不仅重新修补了暖暖的魂体，还将她一些噩梦般的记忆抹掉，以自己的魂力，为她凭空创造了许多美好。

对于暖暖识海中充斥的妖元，杨无错处理的更为谨慎，因暖暖过于年幼，新接续的魂体必不牢固，所以，他并未吞噬那些妖元，而是用大量的时间，以般若心经将之炼化，使其继续留在暖暖的识海。

这么做有两个好处，第一，一旦暖暖出现情绪波动，这些妖元便会为魂体做出补充，不至于

让暖暖魂体爆裂；第二，暖暖在这个世界上已是孤家寡人，经自己续魂后资质便已于常人，以后踏上修者之途，这磅礴的妖元便是一笔丰厚的资源。

“杨师兄，以前多有得罪，还请原谅。”如是禅师松口气不等多问，他身后的一剑江山易忽然站出来，对杨无错合掌行礼，脸上一片悔意。

“哦？”杨无错目光猛然收缩，他对暖暖有足够的耐心和慈悲，但对于这个杀死杨忠的魔徒可是没有半点好感。

“杨居士，经小僧点化，一剑江山易已大彻大悟，愿意皈依佛门。”如是禅师看出杨无错神色异样，急忙解释道：“此时，他已是我大悲禅寺俗家弟子，法名破魔。小僧便希望，他能够照见自性，破除魔念。”

“如是，我只问你。”杨无错单手抱着暖暖，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这才开口道：“是不是我现在要杀他，你会阻拦于我？”

“杨居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破魔既已皈依佛门，已生善念，你又何必造无边恶业？”如是禅师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带有祈求：“便请居士慈悲为怀，给他一线生机。”

“我只是觉得有趣。”杨无错忽然笑出了声音，只是这笑声中已没有任何恭敬，反而带着一丝嘲弄：“是不是说，哪怕我是罪大恶极之徒，只要生出一丝善念，你，或者说大悲禅寺便会护我性命？”

如是禅师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点头道：“佛门广大，慈悲为怀，只要众生能够不再作恶，佛门便愿度有缘之人。小僧知道居士心中所想，对你来说，破魔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可居士有没有想过，对天机门来说，居士同样也是必杀之人。”

“你……”杨无错顿时语塞，如是禅师这个说法是告诉杨无错，天机门要杀你，如是顶着压力护佑了你杨无错的周全，今日你要杀一剑江山易，他也会护佑破魔，他对杨无错、对破魔都是一般做法并无变化，变化的是杨无错的心境。

“杨师兄，我已幡然悔悟，诚心忏悔。”见如是禅师和杨无错似有争辩之意，破魔深吸口气，将手里魔剑递给杨无错：“破魔自知罪孽深重，如若杨师兄不忿，便杀死破魔，涤荡罪恶。”

如是禅师满意的点点头，杨无错却只觉得可笑，这种情况下别说自己没有理由动手，就算真的动手，如是禅师又岂能不会阻拦？

连看都没看破魔一眼，杨无错轻哼了一声：“如是，我最后再提醒你一句，养、虎、遗、患。”

破魔面带愧色，低头不语，如是禅师只是微微一笑，更不说话。

注解：佛教分小乘佛法与大乘佛法。据我自己的理解，不一定正确，大乘小乘区别如下：佛教讲求自利、利他，自利指的就是自己获得利益，用俗世的理解，都知道锻炼对身体好，那我就自己锻炼，不管你；大乘是建立在自利的基础上，去帮助别人，不仅我的身体要好，而且我还要帮助你。

从修行上说，小乘佛法目的是断除烦恼，不入六道轮回，大乘佛法讲究的是成佛。小乘佛法的“断除烦恼，不入六道轮回”不一定要成佛的，比如往生极乐世界，比如修成阿罗汉果，修成菩萨果，都能够实现，但大乘佛法目标明确，也是修佛的最高境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