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杨无错周身能量浩荡，一会儿是疯狂的魔气，一会儿是圣洁的佛光，两条光带围绕着他纠缠不休。随着时间的推移，方圆十里之内的灵气剧烈震荡，天地间涌起狂风，远处沙丘怒号，黑金之光冲天而起，一道光柱贯穿天地，竟引动昏黄的月华之力，灌注杨无错的肉身。

宝清贤者感知到的还不是特别清楚，杨无错却是最明白前因后果，当两滴黑魔精血渗入心脏的刹那，那天，在与虹妖大战濒死之际，帮助他修复心脏，事后无论如何探查都找寻不到的黑色精血竟再次出现，它只微一震颤，便好像放出轻哼，那两滴黑魔精血便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飞快的跑了出来。

黑魔精血渗不到肉身，便只能相互融合打杨无错识海的主意，没想到识海被打开之后，金刚妙法与般若心经又汇合一处，包裹住这滴融合后的精血是想将之彻底碾碎，消散于天地，故而才有了追逐的场面。可偏偏黑魔精血已毫无反抗之力的情况下，青囊符文忽又加入了“战斗”，一点点将精血洒遍武脉，经文跟随在后缓缓炼化，将融合精血转化成真元，精炼他的武脉。若是在苍生界，这种机遇便是可遇难求的精血炼脉。

青囊符文、佛家经文以及黑魔融合后的精血，三方共同引动月华之力，滚滚的灵气一遍遍扩充杨无错的武脉，泄露出来的灵气游走于杨无错浑身每一个毛孔，最终在丹田汇聚后，逆流涌入识海。两滴诡异的精血，青囊、经文双向之力，使得杨无错轻而易举的冲破阻碍，悍然进阶四脉武徒之境！

在突破的刹那，杨无错便觉得一股磅礴的能量从他体内汹涌而出，四千斤的巨力加身，让他直欲仰天长啸。若是催动金刚之身，加持青囊符文，现在的杨无错甚至有信心一拳舍命将杨万里打到吐血！

历经千回，走过百转，强者之路，不由分说！

青囊符文、金刚妙法不厌其烦的反反复复淬炼武脉，一直到月华消散，新日将升之际，青囊符文这才包裹着最后一丝丝的精血之力，冲向杨无错的心脏，似想要将这最后一点点能量储存在他的体内。

可是，当青囊符文刚刚渗入心脏之际，杨无错便觉得心尖一震，急忙凝神内视，果然如他所料，属于他自己的那滴黑色精血不偏不正的悬浮在心脏中央，散发出桀骜不驯的气息。

将杨无错的心脏当成一处独立的空间，黑色精血悬浮在那里，便好像这方天地的主人，无人可以撼动它的地位。在它的对面，青囊符文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动作，彷如陷入了沉思，而随后赶到的金刚妙法也是猛然顿住。

虽说这三者都是死物，但杨无错分明在它们各自的身上感受到了不同的波动，自己身上的那滴神秘的黑精血傲气凌人，好像高高在上的君主审视着青囊符文和金刚妙法这两个不速之客，青囊符文好像遇到了老朋友，僵立无语，至于金刚妙法，似好像看到了平生之劲敌，骤放光明。

过了片刻，金刚妙法首先耐不住寂寞，无尽的金光照亮心房，祥和的佛家之力如绵绵细雨朝着黑精血而去，那黑色精血传来一丝不屑的意识，微一震颤，却是将那能把融合精血逼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经文逼得悄然崩散，溃不成军。

“嗡！”

金刚妙法似有些不甘，由经文凝成的金球再放光明，却不料青囊符文绘成一张铺天盖地的黑网，拦住了金刚妙法的去路。它们的意念极为真切，杨无错甚至能感受到金刚妙法对青囊符文传递的质疑。

青囊符文却是没有回应金刚妙法，而是对那滴桀骜的精血传出了意念，具体什么意思杨无错无法感知。桀骜精血似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诡异的消失，而青囊符文也释放了束缚的最后一丝黑魔精血，“硬拉着”金刚妙法退出心脏，返回识海。

“无错，感觉如何？”守了杨无错一个晚上的宝清贤者见他再次睁开眼了眼睛，上前问道。按理说，晋级总是一件大好事，可宝清贤者不明白为什么他脸上带着的是茫然若失的神色。

“我没事，进阶了。”杨无错面色平淡，丝毫没有半点喜悦。

“领主大人……”始终提心吊胆的黑魔鼠王总算松口气，战战兢兢的来到杨无错跟前。他不知道杨无错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感觉那两滴黑魔精血已经彻底消散，但靠近杨无错之后，便觉得他的真元似乎有影响自己心神的能量。

黑魔鼠王哪里会知道，那两滴能影响他们的黑魔精血已九成九的被炼化，如果杨无错愿意，只需催动真元便能使得他们性情大变，为杨无错赴汤蹈火，身先士卒。可以说，现在的杨无错是整个巨魔鼠族的无冕之王。

“二哥，你先送黑魔出去，不用为难他，他已经把精血交给了我。”杨无错对杨逸疲倦的点了点头，道：“我想休息一会儿。”

“我懂，我懂！”杨无错让自己和黑魔鼠王离开，独独留下了宝清贤者，杨逸只以为三弟刚刚进阶旺盛的精力无处发泄，哈哈大笑了几句，拉着黑魔鼠王大步离开。临走的时候，还将守门的岩刚和小王八一并带走。

“发生了什么？”早就意识到不对的宝清贤者开口问道。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和将军府杨家没有任何血脉关系。”杨无错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宝清贤者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凝神等待，只听杨无错又道：“接纳了那两滴黑魔精血之后，我似乎知道了一些自己的身世……”

杨无错说得不清不楚，但宝清贤者是何等的聪明，嘴唇动了动，轻声道：“魔族么……”

“嗯。”杨无错咬紧牙，低低的嗯了一声。

宝清贤者也跟着陷入了沉默，房间当中甚至能清楚的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儒道释武，四家鼎立而为圣；魔妖鬼兽，四族聚合而为邪，在苍生界这种圣道独尊的界面，杨无错便是异类。

异类，当诛。

良久之后，宝清贤者撩起秀发，轻笑道：“我觉得你无须想那么多，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你是魔族……”

“不用安慰我。”杨无错打断宝清贤者的话，道：“攻打圣光之城的那天，我已经被虹妖刺穿了心脏……其实你早意识到了对不对？”

宝清贤者没有说话，杨无错重重一叹，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之所以杨无错做出了自己出身魔族的判断，是因为当真切感受到自己心脏的那滴桀骜不驯的精血之际，它散发出的气息与黑魔精血同宗同源，除了气势有

强弱之分，再无任何差别。

再者，青囊符文是由青娘所创，符文有灵，必然会存有哪怕一点点关于青娘的记忆或情感，当青囊符文与桀骜精血遭遇，一股苦涩便在心头蔓延。甚至可以说，现在杨无错的情绪低落，与青囊符文影响到他武魂也有直接的关联。

青娘临终之际，曾有一句话告诉杨无错，那便是：“等哪一天我的错儿成长为真正的男人，有了跟你爹平等对话资格的时候，告诉他，错的不是我，他不能如此惩罚我”。由此可以判断，那桀骜不驯的精血，或许正是源自于杨无错的生父。

宝清贤者嘴巴张开了几次，可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等时候，说什么似乎都极为苍白，圣邪之争远比普通人想的要恐怖，若是此事传扬出去，大夏帝国的皇帝必然会亲自下令诛杀，到时候养育自己多年的爷爷，照顾自己的二哥，甚至都要成为他的仇人。

宝清贤者撩起裙子下摆，将瑶琴放在桌上，如清风一般的魂力轻轻跃动，她-胸-口的专属符文绽放出浓烈的金光，如潮水一般氤氲朝着双臂上汇聚，宝清贤者素手轻弄，一阵阵悠扬的琴声便传了出来。

宝清贤者面色平和，节奏时而低缓，时而急促，跌宕起伏，连绵不绝，低缓时便如流水淙淙，高亢时便如青山巍峨，跃动的旋律交错盘旋，便好像高空涌动的一团青云，笼罩在杨无错的身侧，轻摩擦他的脸颊，随即便化成丝丝雨露，沁人心脾。

杨无错闭目凝神，琴声如细丝般润物无声，似-乳-燕呢喃，似蟋蟀轻唱，尔后汇成一个巨大的音符，渐行渐远，逐渐消散。刹那，高山流水，万籁俱寂，耳畔流水声依，疑自八千里外，宝清贤者周身霞光闪耀，便好像月宫嫦娥抚琴而奏。

“一曲仙音，高山流水。”杨无错虽不懂音律，但是宝清贤者琴声当中蕴含的魂力却是让他获得了无比的宁静。少年抬起头，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看着宝清贤者：“谢谢。”

“睡都睡过了，何须言谢？”宝清贤者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用略带顽皮、诙谐的语气哼了一声，接着正色道：“其实你也无须想太多，圣道也好，邪修也罢，终究都是殊途同归。”

“就好像……”宝清贤者轻咬住红唇，脸上带着些许的红晕：“就好像我在流沙之境对你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若是在我的界面断不会如此。我甚至可以预料，今日和你所发生的一切，日后必定会给我带来痛苦，可那又能怎样？修行之人但固守本心，做该做之事，杀该杀之人，因果来时坦然应对，还有什么可怕，还有什么可想，还有什么可忧？”

“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杨无错的识海当中浮现金刚妙法的经文，心有所感的杨无错顿时长松口气，众生心念便如瀑流一般，无有始终，无有停顿，无有断绝，绵绵延延，从生至死，从死至生，哪一段是过去？哪一段是现在？哪一段又是未来？

杨无错忽然笑出了声音，宝清贤者的敦敦善诱让他想起了如是禅师曾经的开示，因缘既“如是”注定，又何必为之忧心？出身魔族又能怎样，与苍生反目又能如何？

如是如是，诸法如是，随它去，随它去，随它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