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无错冷冷盯着几个负隅顽抗的武者，古井无波的声音缓缓传来：“幽暗雨林有多少沙金武者，又有多少战部？从苍生界踏入幽暗雨林的战部又在何处，跟你们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

冷爷嗤笑一声，还不等他开口，杨无错又补充道：“老老实实的说出来，我放你们一条生路。”

“当我是三岁的孩子？”冷爷惨然一笑，祭灵之术一生只能使用三次，不巧的是，他们这队战部都仅仅剩一次机会，否则的话大祭司也不会派他们深入银月虎族的腹地，别说那少年可能出尔反尔，即便他说的是真的，自己也必然再无活路。

念及此处，冷爷心死如灰，也不愿过多开口，身子腾上半空，长枪对着杨无错倏然激射！他看得出，这少年功法虽能克制祭灵之术，但实力却仅仅达到武徒罢了，这一击若是能够完成必杀，也不算辱没他冷锋的威严！

冷爷的想法固然没错，可贴身护卫的岩刚又岂能给他这样的机会，手里的战斧闪烁着浓烈的光芒，铿锵一声将长枪碰飞，那长枪在空中连番打转，插于黄沙当中。营帐旗杆上方黑影一闪，却是暗中隐藏的猫女突然发动了攻击，锋利的猫爪按住了冷爷的咽喉！

“动手吧！”一击之下无功而返，斗志尽丧的冷爷再没有反抗的意思。他的几个部从也是将长枪扔下，连番的血战早就耗光了他们的魂力，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传来剧痛的感觉，与其被兽族一拥而上践踏而死，不如堂堂正正的挺起胸膛。

杨无错目光微微收缩，不得不说，这位冷爷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杨无错顿有收服之心。

虽说这场战斗他失败了，但除了之前对小王八或者是说是对兽族态度上存在偏差之外，从他对战局的把控，下达命令的时机以及视死如归的抉择上看，都做的无可挑剔，非常符合杨无错对部从的选取标准。

另一方面，小王八对他的确是足够忠诚，但他的思维过于简单，很多事情都无法做到尽善尽美，尤其是在离开兽族部落后，小王八对流沙之境根本没有半点了解，而这位冷爷应该是不错的向导。

最最关键的，青囊敕令已经激活，若是就此散去杨无错就要白白的损耗掉十二年的阳寿，那为何不收取一点利息？一个冷爷，加上几个沙金武者与付出十二年阳寿的代价虽然不能相提并论，但总归是聊胜于无。

一念至此，杨无错忽然笑出了声音：“想死？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冷爷猛地抬头，却看到那少年手里法诀变幻，更为阴冷的幽冥之气从他眉心散出，少年好似没有了魂魄，没有了感知，站在那里便好像一具行尸走肉！他僵硬的嗓子里传出诡异的歌声，让人寒毛战栗！

“留兮念兮舍呼舍呼，冤兮横兮兮谁呼独呜！身兮魂兮归呼呜呼啊呼，归呼归呼啊呼呜呼兮呜呼呜呼！”

那歌声便仿佛为空中的黑纹敕令注入了全新的能量，敕令在微微颤抖，似欢呼，似雀跃，只见那少年双眼当中射出无尽的幽光：“归！”

“嗡！”

话音未落，那早已凝聚多时的青囊敕令轰然爆碎，无数密密麻麻的黑色符文好像充满了灵性，阴风四起，阴魂咆哮，将冷爷以及在内的六个沙金武者包裹在内！冷爷等人顿时睁大了眼睛，换做平时他们定要催动武魂进行抵抗，可此时此刻，他们根本凝聚不出半分的力气！

“啊！”

一声声惨叫入耳，那黑色的符文沾到身体的一刻，飞快的朝着眉心涌动，便只觉得识海传来剧痛，竟硬生生的被符文插了进去！符文进入识海的刹那，冷爷等人便好似失魂落

魄一般，全部呆住！

杨无错识海之内的武魂徒然睁开双眼，通过青囊敕令与符文的联系，第一次看清楚了冷爷等人识海内的情况！他们的识海矗立着各自的武魂，在那武魂后方，隐约站着一条血色魂体！

“这是……血灵吗？”杨无错喃喃自语，陷入了沉思。当初张天师用崩魂符打散了自己的武魂，随后打入了一张驭灵符，只需经过一段时间的滋养，那血灵便能掌控自己的识海，而杨无错将成为张天师的灵尸。

冷爷等人的情况和他其实差不多，稍微不同的是，他们识海的血灵似乎一点灵智都没有，也不具有跟武魂抢夺识海掌控权的能力。做一个形象的比喻，冷爷等人识海内的血灵好像不会吃饭的饿狼，每次冷爷等人催动祭灵之术，就相当于把食物硬塞到了血灵的嘴里。至于吃饱之后的饿狼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这一点杨无错不得而知。

“尘归尘，土归土，去吧！”洞悉了他们识海内的情况后，杨无错传递出一道心念，射入沙金武者识海内的青囊符文顷刻间化成了一把把利刃，从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斩断了血灵与沙金武者武魂之间的联系。

“彭！”

并不具有任何灵智的血灵根本不是符文的对手，顷刻便被切的七零八落，当与武魂彻底分离的一刻，血灵碎片自行爆碎，识海当中充斥了弥漫的血雾。在这一刻，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如呆似傻的武魂好像清醒过来，猛地张嘴一吸，将大部分血雾吞噬入腹！

“这是……”感受到原本已经枯竭的武魂瞬间便充满了澎湃的生命力，杨无错心尖猛然颤抖！沙金武者以阳寿滋养血灵，他们的生命力并未被血灵全部吸收，此时青囊符文斩断了联系，武魂便夺回了损耗的阳寿！

“那也就是说……”杨无错呼吸稍微有些急促，那也就是说，他是不是可以利用青囊符文崩碎冷爷等人的武魂，强取他们的生命力带回识海，进而回补自己的阳寿？！

每催动一次青囊敕令，他就要损耗十二年的阳寿，若是自己的设想是真的，岂不是说，只要自己斩杀足够多的沙金武者，自己的阳寿就始终不会枯竭？一旦使用青囊敕令没有了阳寿之忧，他甚至可以肆意的穿梭在银月虎族，收割一队又一队的兽族战部！

这个念头乍一浮现，杨无错便怎么也按捺不住心里的贪婪，明知道若是这么做了，冷爷等人可能就要身死当场，可恶念已起，杨无错还是下意识的变幻了法诀……这些人本就该死的，他在心里如是给了自己一个借口。

法诀刚动，盘踞在冷爷识海内的青囊符文伸出触手，按在了武魂的眉心，下一刻便是撕裂！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就在杨无错将动未动之际，漆黑的识海当中，从他的武魂深处突然蹦出了一个个金色经文，耳畔回荡着如是禅师那如黄钟大吕般的念诵！

那金色经文缭绕在他黢黑的武魂周围，便好像灵动的精灵，如是禅师的念诵当中蕴含着莫大的慈悲之力，让杨无错心头发软。刹那，杨无错忽然记起，第一次见到如是禅师与他分别之际，禅师便有告诫：“心地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并让他时时存有善念，固守本心，以免堕入魔道。

杨无错只觉得自己后背发寒，这与武者之间的生死之斗不同，在修行的道路上，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不惜损耗别人的性命，这不正是魔道所为？一旦自己尝到了甜头，接下去自己是不是会被私欲所控，过度的使用青囊敕令，使得自己修行之路上造下无数孽债？

或许如是禅

师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在将《般若经》传授给了自己，为的或许就是在他衍生心魔之际对他做出提点。杨无错深吸口气，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就是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抹杀《般若经》，踏入魔修一道获取无尽的寿元；第二条，就是固守本心，心甘情愿的放冷爷等人一条生路。

不仅仅杨无错陷入了巨大的纠结，冷爷等人的武魂也在煎熬中等待，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们感觉到了阳寿复回的希望，也知道他们的生死完完全全掌控在那少年的一念之间。

“罢了，罢了。因缘如是生，因缘如是灭，随他去吧。”杨无错握紧了拳头，虽说青囊之术并非圣道功法，青娘也让他背负起了杀戮的重任，可再回苍生的杨无错骨子里认为自己还是一名圣道的武者，武者有武者的坚持，有身为武者的底线。

做出决定之后，杨无错好似轻松了不少，恍惚间，杨无错似乎看到了白衣白鞋的如是禅师对他点头轻笑，最终归于虚无。杨无错用力的点了点头，将已经捏好的法诀散去，青囊符文放弃了对冷爷等人武魂的束缚，化成一枚小小的令牌，印在了武魂的眉心。

做完这一切，青囊符文飞速从沙金武者的识海中退出，杨无错的眉心形成一个细小的漩涡将青囊符文重新吸纳，一道白光从杨无错的头顶飞起，他的气息迅速衰弱，十二年阳寿献祭于天，使得杨无错两鬓的头发苍白如雪，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成熟了几分。

“主上！”青木满身血迹的从战马上跳下，既愤怒又心疼。愤怒的是这该死的崇武战部竟逼得主上再次动用了那损耗阳寿的功法，心疼的是，他虽然是主上，可毕竟还是个刚刚成年的孩子啊！

“青木，打扫战场，撤离。”杨无错对青木露出一个笑容，迷惑、掩杀、逃脱、汇合，作战计划一共四个部分，现在已经完成了第二步，算是获得了初步的胜利。

青木大声的吩咐下去，许阳等人带着兽族去打扫战场，而他则是将杨无错扶起，寸步不离的保护在自己身旁。对面脚步声动，看到冷爷以及几个沙金武者非但没死，反而一步步走了过来，青木杀意横生：“杀！”

“等等。”杨无错摆了摆手。

青木皱眉，见那几个原本已经耗光魂力的沙金武者此时魂力充沛，看起来似比之前精神了许多，青木料想可能是发生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因此狠狠地咬牙，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盯着冷爷。

青木恼恨交加，冷爷等人更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在那神秘符文进入识海的时候，冷爷等人看穿了许多事情，比如说，那所谓的祭灵之术不过是将他们当成了工具，比如说，那少年原本可以夺取他们的生命力，最终却放弃了，再比如说，那少年在他们的武魂上留下了一枚黑色令牌，即便是现在，他们的生死，甚至一丝的想法也被人家捏在了手里。

杨无错虚弱的看着他们，双方沉默了片刻之后，冷爷心里也是极为复杂，少年不杀他们，目的就是希望自己臣服吧！冷爷长叹一声，武者固然有自己的尊严，但经历了一遭生死便更加意识到活着的意义。冷爷左右看了看，见自己的部从都认真的点头，冷爷双膝跪下，颇有些不自然的道：“主……上……”

“哦？”杨无错也能感觉到冷爷灵魂深处的挣扎。

“主上！”冷爷颤抖了一下，随后把心一横：“幽暗雨林冷锋，愿率残余沙金武者，跟随主上征讨流沙！”

说着，冷锋贴身拿出一颗丹药，双手奉上。

杨无错扫了一眼，这丹药他并不陌生，地源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