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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神那里来

作者:书瑾 | 分类:现言 | 字数:22.8万

43.第四十一章

书名:他,从神那里来 作者:书瑾 字数:5026 更新时间:2024-10-11 13:52:35

眼皮沉重, 江晓君很不想睁眼。她想永远睡下去,无忧无虑向睡美人学习。可惜自己不够美,也不会有白马王子等着自己。天生乐天派的她, 在吃痛的同时不忘自娱自乐一番。于是, 她是醒了, 有心无力中先是耳畔传来了一串有规律的声音。咚, 咚——, 咚,一长音两短音,这声音她太熟悉了, 不是自己常常打瞌睡晃椅子的响声吗。撑开眼皮一看,一个男人, 一个下巴生了些胡茬的男人, 两手抱在胸前点着脑袋瓜子, 像是个不倒翁轻轻晃悠座下的椅子,俨然是想睡没得睡。她心生疼惜, 张口唤了声:“肖祈——”

哒。肖祈猛地踩住了椅子。两只手指头揉揉眼间。刚刚他好像听见了她第一次叫了他的姓名。以前每次听到她喊他肖先生,他就想抓狂,感觉这女人是故意嘲讽他才喊他肖先生。他放下手,看见她水剪般的双眼定定地对着自己,里边含着泪光的影子让他眉皱。伏低身子, 他轻声对她说:“我知道麻醉期过后伤口肯定很疼, 能忍我们就尽量忍。如果实在忍不了, 你也要出声, 我给你用止痛剂。”

她喘着息, 抬起一只手擦过他的衣袖。他低头见她指着的是他的白大衣,悟然道:“你出车祸了, 被送到医院。林晓生过来找我,我们俩给你开的刀。”

出车祸?她努力回想。当时出租车出毛病了,司机下车检查轮胎。她等得不耐烦本想跟下车,耳边响起刺耳的喇叭声她便是回头,见着巨大的卡车车头和一个男人惊慌失措的脸,然后眼一黑不醒人事了。

护士发觉病人醒了走过来,肖祈指示她:“林医生在休息室,把他叫起来。”

“你为什么不去睡?”江晓君两道视线在他的倦容上打转,想把这张脸刻在脑子里画下来。

“你术后情况不是很好。我们两人轮值,八小时换一次班。”肖祈将她不安分的手放进被子里头,摸到她瘦得只剩两根骨头吊着的手腕咕哝道,“这就是爱减肥的结局。我看你以后增肥都难了,将来生孩子八成得难产。”

她一听这话便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他瞪她。别人一醒都是疼得喊着要生要死,还像她这样笑的,奇货可居。

“你这是职业病吗?”江晓君边笑边说,“怎么说到我生孩子了?上次也是,突然说到‘丰满’——”

肖祈怔了怔。他自认从未与人交谈发生这般的低级错误,为什么碰到江晓君就全走样了。他无措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起头看见林晓生站在床边像是有一会了,道:“你来了?”

“嗯。”林晓生点头,眼睛却望着江晓君。他没见她这般发自内心地笑过,至少在他和朱辰宇面前,她的笑总是带了一丝勉强和忧伤。这意味着什么?他不敢想下去。从某方面,他承认自己是自私的,希望她心里的第一个男人永远是自己。

江晓君歪了歪脑袋,看着他们两个迷迷糊糊地说:“你们是朋友了吧?”

朋友?肖祈心底想笑,应付式地嗯了声。林晓生也觉得自己不太可能和肖祈做太好的朋友。

“真好。”江晓君说,手抬起想扒掉口上的氧罩。

这下他们两个警觉了。肖祈慌忙站起,一手使劲摁住她一手加大氧气流量,吩咐旁边的人:“赶紧把抢救车推过来。”

护士急匆匆跑出病房。因病人尚未渡过危险期,王秀琳和朱辰宇守候在外面,一见医务人员出出入入的场面被吓到了。

“怎么了?”王秀琳急喊。她姐姐王秀珍在另一家医院几乎被判定是一辈子不醒了,如果外甥女一命呜呼,她担心父亲承受不起双重打击也要出事。

朱辰宇一听里边的人在大声叫喊江晓君的名字,懵了。他掏出手机急拨朱建明的电话:“爸,张叔叔不是回来了吗?让他到医院一趟。我求你了,爸,我不想她死。”

幸好朱建明和张佑清两人今晚聊得甚欢,都在本单位宿舍过夜。一接到电话他们几分钟就跑过来。张佑清立即进病房查看情况。姜还是老的辣,他很快镇住了一时慌乱的场面。一面指挥,一面他对两年轻人说:“你们两个,用冷水洗把脸冷静冷静脑子,把她的名字给忘掉再回来处理。”

等病人情况稳定了,张佑清走出病房对朱建明摇摇头。

“张叔?”朱辰宇焦急地问。

“没事。我摇头不是为这个。”张佑清拉朱建明走到一边,小声道,“换掉主治医生,恐怕还要出事。”

朱建明打量他:“不然你帮忙看几天。我们这里没有心胸外科医生。你这么做也算是卖个人情给他们两个。你不是很喜欢他们俩吗?”

张佑清自知又踏进朱建明安排的陷阱里,而这个局恐怕早在朱建明特意带他与林晓生见面便是开始设下。朱建明哈哈笑着拍拍他的肩膊:“这么说定了啊。反正你正好休假嘛。”

“是。”张佑清咬牙切齿,“只差一句,天助你也。我好不容易申请到的假期全泡汤了,本来想去九寨沟一趟。”

“九寨沟的水是很美。”朱建明微眯起眼,“人家说女人是水做的。你以为这江晓君是用什么水做的?”

“矿泉水。”张佑清心疼自己的假期,没好气地顶了一句。

“佑清,不是我说你。你知道石青青是为了谁涉险吗?也是这个女人。一个女人不仅能抓住男人,还能抓住女人。这个级别我以为够得上九寨沟的水平。你这次不去一趟九寨沟,绝对是物有所值,不会吃亏。”

张佑清接受了。反正他知道自己既是说不过朱建明,也信得过朱建明。

病房里肖祈和林晓生对望一眼。肖祈走开,去到卫生间遵从张佑清所建议的,旋开水龙头让冰冷的水柱浇到自己头上。掌心掬了把水使劲搓搓脸,他的脑子顿时清晰了不少。今晚他是弄明白了,林晓生所谓的理智,其实是凭着自己感情做事。林晓生救江晓君,是他想救江晓君的感情在驱使。林晓生拒绝江晓君,也是因她对于他而言在情感上比不上他对于梦想的热情。自己则与林晓生截然不同。他本以为自己是很冷静地在判断病人的情况,可张佑清一来就指出了他疏漏的地方。也即是说,自己对江晓君放下的感情比预想中要深的多。

这段感情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的?是江晓君在他生病时对他悉心照料?还是在武汉公车站看着她的笑容和忧伤?或是更早,她与他第一次见面她对他说了声“嗨”?缘分是无法阻挡的,他几次三番故意切断他和她的关系,结果只是越陷越深。

走出卫生间,他愁眉苦脸,不知如何是好。毕竟江晓君心里装的是另一个男人。而他对于横刀夺爱从来没有兴趣。

“肖医生。”迎面走来石青青,忧心忡忡地问他,“晓君还好吧?我听说刚刚抢救。”

“嗯。”肖祈有点难以启齿,“她是忍痛,痛到迷走神经反射。我们没察觉出来,张医生一来给了针杜冷丁就好了。”

“她又是再出点什么事——”石青青吸吸鼻子,“我真怕对不起她妈妈。”

肖祈明白她的感受,道:“我经历过,许多人也经历过。我相信每一个成功者都面临过与你同样的问题。我不能安慰你说不要把这件事放心里去,因为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能选择的只是一辈子去记住它。以后再不会出现同样的事件。”

石青青仰起头,有些激动地望着他:“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的安慰话。”

肖祈一进病房。在后面听了对话的蒋楠走上来扶扶眼镜片说:“这人不错。比林晓生好太多了。他与晓君认识吗?”

“具体我不清楚,要等晓君醒来问她。”石青青答。说也奇怪,江晓君什么事都与她讲,偏是没提过她与肖祈之间的微妙感情。而她相信江晓君不是故意不说肖祈的,看来是肖祈在江晓君的心中占据了特殊的一席。

进到病房里头,肖祈探手拉开屏风。一名护士路过,便是对他竖起了手指头摇一摇。肖祈不解。对方答:“林医生在里面做祈祷呢。”肖祈眉皱的紧巴:这个时候寄望于神?当即撩了帘子的一角。床头的灯微亮,林晓生抓起江晓君的一只手贴紧自己的唇边,口中喃喃的应是祷告之类的话语。

肖祈走到他身后,他全神贯注浑然不觉。肖祈的手按住他肩膀,他缓慢地回头。肖祈严肃地对他说:“这里不是教堂。她也不会死。”

林晓生回复道:“天父无所不在。我只是希望天父能帮她减轻点痛苦,就好像我们对于她的一种精神上的鼓励。”

“那就直接鼓励她,不要以什么为借口。”肖祈气道。

“或许你无法理解。”林晓生认真地解释,“但是对于我来说,这是最好的表达方式。”

“我是不能理解。我只想问你一句,你究竟对她有着怎样的打算?”

江晓君闭着眼躺在床上,止痛剂令她意识有些模糊却也没能完全睡着。听着他们两人交谈,肖祈问出了这么一句话。她几乎要骂起来,何必问呢。因为她知道的,林晓生肯定是不会对她有怎样的打算。

“就像我之前对你坦白的,我会离开这里,回美国。”林晓生艰难地吐说。

“不带她走吗?”

“不可能。就算我想,她也不会想和我去的。何况她去到那里,不一定能适应我的生活方式。我和露丝汤姆是居无定所的人,她想要的是一个安定的家。我给不了她。”

“我懂。”肖祈用力地点了下头,“我以前的女朋友也要我为了她放弃事业,我是办不到的。”

林晓生闻及此言一怔。他本想或许把她交给肖祈,他能安心地去美国。他直直地瞪着肖祈:“你什么打算?”

“我要跟我老师走。要不是你找我,我是第二天上飞机走了。”

于是两人意识到接下来江晓君将面临的困境。林晓生苦笑:“这样啊。我对朱辰宇信不过。”

“朱辰宇有那么一个母亲在阻挠,他本人没有收入,担当不起重任。我们无法指望他能为她做些什么。实际上能在这里守候几天已是他能做到的最大极限了。”肖祈指出。

“汤姆和我一起走。露丝会留在这里几个月。我拜托了露丝一定要帮帮她。”林晓生说。

“帮的人帮不了多少。关键还是要靠她自己。”

“我们真是自私。”林晓生归结为一句,哀伤地垂下头。指头无意间碰到了她的脉搏,察觉搏动很快,他心一凉:她醒着。可他是对她说不出一句慰抚的话来,只得把她的手紧紧地握着。

江晓君巴不得自己永远没醒来过。睡的时候有梦有憧憬,一醒来只有现实在等待自己。然更残酷的在后面。

一个星期之后,她拆了引流管转到了普通病房,被准许坐起和床边走动。她的亲属获得允许入病房探视她。张佑清他们对亲属一再交代:尚不是时候告诉江晓君有关她妈妈的事。

王秀琳和王振德小心遵照指示去做。江二姑与院方关于赔偿的事宜谈不拢,一日气冲冲地闯进来对江晓君说:“你别在这里住了。这家医院我信不过。”

“怎么了,二姑?”江晓君问。

江二姑拉出行李袋兜她的住院物品:“总之,你立刻转院。我们要和这里的人打官司。”

“二姑,你总得说个理由吧。为什么打官司?这里的人对我很好啊。”

“他们对你好是心虚。”江二姑扬起头嚷。

“心虚?”江晓君愈是糊涂了,心思可能是二姑在院内被什么气着。气一气,等气头一过,自然怒火消了。她比较挂心的是母亲的事。姨妈称王秀珍因老家小店出了急事不得不回家一趟,几天后会回来。至于电话无法接通是因为家中搞维修。江晓君无法接受这个说法。她的母亲绝不是那种把钱看得比自己亲身女儿重要的人,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家小店把宝贝闺女落在医院里头。每每念到母亲她便是莫名的担惊受怕。偏偏姨妈口风闭得紧,正好趁此套姑姑的话。她心里琢磨了一番,旁敲道:“二姑,我妈几时回来?不然这事让她做决定好了,我听我妈的。”

“哎。你妈还不是被这家医院的人害的。”江二姑一气之下说溜了口。

江晓君神情大变,跳下床无论如何要姑妈带她去见母亲。江二姑拗不过她的央求,心一想:说不定院方是怕赔偿的事,编造借口不让晓君知情。一路她和侄女说是怎么一回事,带侄女去见王秀珍。江晓君是肝肠寸断,隐忍着胸口的疼痛尾随姑妈踉踉跄跄走出病房。

出了大门口,夏莎的红色现代张扬地停靠大路边。朱辰宇和夏莎两人,当街挨在车边面对面。夏莎抬起只手,帮朱辰宇翻平皱褶的大衣领子。江晓君扭头,眼不见为净。江二姑截住了辆出租车,一喊侄女名字。朱辰宇和夏莎双双望过去。夏莎惊道:“她可以出院了吗?”

当然是不能。朱辰宇今早才向张佑清了解过情况,张佑清强调得静养。也因着这,林晓生再次推迟了机票和签证的日期,肖祈是术中的助手也没得走。

“晓君。”朱辰宇跑过来,牵拉起她的手,“你这样子去哪?”

江晓君扭手腕,喘着气道:“不关你事。”

“怎么会不关我事呢!”朱辰宇伸长脖颈嚷嚷。他这么多天守在她门外,是不敢见她。这要从那天蒋郁芳表露了对江晓君的厌恶说起。他是个孝子,为了创业资金也不可能违背母亲的意愿。想了几天,他意识到自己与她是不可能在一起了。可并不代表他从没爱过她,再也不关心她。

“辰宇,算我求你好吗?放了我。”江晓君一念及母亲,觉得工□□情梦想通通都无所谓了。

朱辰宇跟着她喘气,手一打颤,她摆脱了他。夏莎瞧他没能阻止,急急走过来说:“你怎么让她走了呢?”

“我——”朱辰宇闭闭眼,反问,“你不是讨厌她吗?!”

“我对她是没什么特别的好感。只要她不犯到我头上,同为女人,我看她也怪可怜的。”夏莎合情合理地答。

朱辰宇听了她这话犹如大梦初醒。之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上天安排的肥皂剧。恩恩怨怨,一经时间的洗涤顷刻变得可笑且荒唐。他心态平和了,告知林晓生有关江晓君离开医院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