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阴沉得厉害, 凛冽的寒风呼呼吹着。

周末，去交了一个表格，何听雨行政大楼出来, 路过学校广场时, 看到绿植带里的银杏很好看, 便停下来用手机拍照。

风起叶落, 一片片枯黄的银杏叶子漫天飞舞, 有点梦幻的感觉。

顺着人行道走，她忽然瞥见斜对面的刘知宥。

和刘知宥同行的不是陆鸣，而是一个女生。

女生穿了件卡其色大衣, 小短毛绒靴上是藏青色的百褶裙。

和刘知宥站在一起，女生刚好到他胸口的位置。

两人有说有笑, 很熟的样子。

何听雨凝在冷风中。

女孩手中抱的花束大概是刘知宥送的吧。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何听雨所在的位置因为有两棵柳树, 刚好是视线死角, 对面的人不注意根本看不到这边站在的她。

借着高大的柳树，她急忙蹲下, 将自己藏在花丛边。

两人从她斜对面的主路走过，并没有发现她。

何听雨看清楚了，跟刘知宥同行的女生不是别人，正是林莫怡。

之前去晨柒高中交流学习时，除了刘知宥意外, 她也加了两个前端同学的Q, 有一次逛空间无意间刷到有同学发的一条动态, 是高中毕业以后每个同学去的省份情况。

林莫怡去了H市。

林莫怡和刘知宥关系要好, 这一点何听雨并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或许, 林莫怡确定是刘知宥女朋友。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自欺欺人。

呸, 她就是一个恶毒的女配！

惦记别人的男朋友。

恶心。

相比于内心的伤痛，她更多的是厌恶。

不知在柳树下蹲了多久，何听雨慢慢起身。

许是蹲太久了，双脚发麻，她扶着柳树，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迎着寒风回到寝室。

室友回家的回家，出去玩的出去玩，偌大的寝室里，只有何听雨。

四下安静得恐怖。

她找出一个铁盒子，把关于刘知宥的一切统统放了进去，封好铁皮盖子，把盒子放进了衣柜最里层。

靠床的墙边是她精心布置很久的挂饰娃娃墙。

现在，她一个一个把挂着的小娃娃取下来，小心翼翼装进衣柜里同那铁盒子一起锁起来。

手机备忘录里，记录着一篇刘知宥的喜好，她陆陆续续编辑了有三年。

他喜欢什么颜色，讨厌吃什么，不喜欢和哪种性格的人相处，讨厌别人让他干什么事情……等等等等。

满满三十几条内容。

指间在“删除”选项那里滞留良久，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做了那个决定。

如果记忆可以删除，她愿意洗掉关于刘知宥的一切。

寝室过于安静，安静得让人压抑。

何听雨在阳台上站了许久，冬日的寒风将她脑子吹得清醒不少，然后回到床上，盖上棉被，支起床上小桌，打开电脑开始挑选电影来看。

心情过于压抑，除了看电影打法时间，她实在想不到是什么绝佳的方法来转移自己，让内心恢复平静。

平时看电影，她喜欢买些小零食和奶茶，边吃边看，边发弹幕吐槽剧情。

现在的她哪有那个闲心，抱着个枕头半靠在床头。

略显颓废。

喜剧片，科幻片，恐怖片，她统统不想看。

找了一部泰国电影，《初恋这件小事》。

讲述的是青春时期的暗恋故事。

丑小鸭小水暗恋白马王子学长阿亮，为了能配得上阿亮学长，小水卯足了劲儿默默努力。

这一点何听雨很有感触。

她也曾为了刘知宥努力了三年。

影片里，小水对阿亮学长说：“我喜欢阿亮学长，已经喜欢了三年。我所做的一切我的努力改变自己都是为了你。我去参加舞蹈社，去演话剧。去当军乐队指挥，努力让自己学业进步，都是为了你。但是我现在才知道，我最该做的事情，就是亲口对你说，我喜欢你。”

影片至此，何听雨潸然泪下。

小水就是何听雨。

小水做过的事情，何听雨多多少少都过，但某种程度上何听雨不是小水。

小水曾经放弃过。

很庆幸在后来，小水等到了阿亮学长。

但是，她和刘知宥怕是没有结果。

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也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电影结束，已经是下午三点过了。

她打开知乎，给那条后续回复做了一个了断。

倚楼听风雨：【别蹲后续了，大家都散了吧，我的暗恋be了。】

以后，不会再更新了。

肚子咕咕叫个不停，她这才想起来从早上起床到现在她只吃了食堂的一块玉米饼。

单恋无果，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

磨磨蹭蹭从床上起来，去卫生间洗了下脸。

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哭得红肿，一丝气色也没有，头发也乱糟糟的，跟“鬼”一样。

不能再在寝室待下去了，一点生气也没有，她现在需要外界声音的刺激，找点事情来做让自己不要再去想刘知宥。

这样出去肯定要把人吓着，何听雨简单化了个淡妆，戴上围巾和帽子，不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出门了。

可出了门又能去哪里呢？

她在校园里漫无目的游荡，坐在华大小公园的长椅上，她看着湖中心的两只黑天鹅发呆。

整整一个半小时。

经过第三教学里的广场时，有几个学生在广场上发什么传单，何听雨路过，正好被一个迎面而来女生拦住了。

“同学，今晚七点，5D428我们班期末话剧汇演第一场，有兴趣可以来看看。”

女孩塞了一张话剧在何听雨手里。

垂眸一看，是话剧《雷雨》。

又是《雷雨》，真是巧了。

何听雨自嘲一笑，指间捏着票根一阵酸涩，“会去看的。”

“谢谢小姐姐，”女生似乎想起什么事情一样，补充道：“前几天演出反响挺好的，所有可能要提前二十分钟去教室，不然怕没位置了。”

“好。”

高二下期，正好有一篇课文是《雷雨》的节选片段，何听雨记得在学这篇戏剧文时，刘知宥所在的晨柒高中正好在办戏剧节。

午休结束到下午第一节课有一个较长的课间，那个时候，直播班放着他们的参赛作品《雷雨》，刘知宥饰演的是周萍。

事后，何听雨专门把这一节课的视频拷了下来，拿回家将刘知宥他们班表演剪了下来存在电脑里。

轮到石岚高中开艺术节时，何听雨他们班级也出了一个《雷雨》话剧小片段，可能是出于少女情结，也可能是处于某种幻想，她自告奋勇争取下了鲁四凤角色。

四凤喜欢周萍，周萍也喜欢四凤，但俩人是同母异父。

知道事情真相后两人统统自杀。

一个是被电线电死，一个开枪自杀。

很悲伤的结局，却是最好的结局。

她曾试图将两人的表演剪辑在一起，可后来因为电脑数据丢失，这个愿望未能实现。

《雷雨》，注定是个悲剧。

就像她的暗恋一样，一切都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明明剧情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一看到四风和周萍被迫分开时，她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下来。

///

晚上何听雨回到寝室。

许饶已经回来了，买了一堆衣服和零食。

“快来吃蛋糕，我买了红丝绒。”许饶拉着何听雨坐下，把勺子递给她。

何听雨兴致不高，什么都不想吃。

或许是察觉到身边人情绪低落，许饶问：“何姐，你怎么了？这可是你平常最喜欢吃的红丝绒。”

何听雨摇摇头，目光涣散不知盯着一处看，“许饶，你说人一旦忙起来真的就能忘掉烦心事吗？”

“讲道理是这样。”许饶思忖片刻回她。

“你今天怎了？谁惹你生气了？”

何听雨起身去门口换拖鞋，许饶跟过来问她。

“没事，年纪大了，容易伤感。”强扯出一个笑容，何听雨一面换鞋，一面淡淡说。

暗恋本来就是一个人的心酸事，没必要弄得众人皆知。

三年的暗恋心酸史，是时候画上一个句号了，虽然结果不尽人意白白努力一场。

姜兰作为见证这段暗恋的第一人，何听雨觉得有必要让她知道一切。

她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几秒后，姜兰的电话打了进来。

何听雨找到耳机，随便披了一件外套出了寝室。

一接通，姜兰似乎很急切，“什么情况？你们不是聊很好？”

何听雨下着楼梯，“林莫怡你还记得吧。”

电话那头“嗯”了一声，何听雨继续说：“我今天看到她了，刘知宥女朋友。”

“啊……这……”

万万没想到事情间竟然是这样，姜兰愣了愣，半天不说话。

电话一阵忙音，何听雨推开宿舍大门大门时特意看了眼手机屏幕，通话一切正常。

冬夜的风凛冽寒冷，何听雨打了个激灵，下意识裹紧外套，她朝着花坛走去，“所以没有再坚持下去的必要了，守住底线。”

“抱抱。”

“我没事，挺多颓丧几天，安啦。”何听雨坐在花坛边，打起精神来回着姜兰。

“你能看开最好了，”姜兰松了一口气，沉默几秒，开口打趣道：“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说是这么说，但姜兰多少有些担心何听雨的情绪，因为她知道何听雨有什么事总喜欢自己扛。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姜兰问。

何听雨手掌托着下巴，庆幸说：“幸好之前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接下来能避免同台就尽量避免同台喽，还有三周就放寒假了，下学期碰面的次数应该会变少。”

姜兰：“不提男人了，我的羊毛毡还剩一点收尾工作，特别可爱的一个挂饰，我们一人一个，周末出来玩时给你。”

“安慰奖？”

“哪能，这是我满满的爱。”

何听雨：“我也在做羊毛毡，不过只能留给自己了。”

寒风呼呼吹着，没聊多久何听雨就回了寝室，早早洗漱上床休息，打算明天起，开启全新的人生。

///

临近期末，各科开始陆陆续续进行期末考试，何听雨几乎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学科复习上面。

高数课上，陆鸣照旧给何听雨留了在刘知宥后面的座位。

她道了一声谢，破天荒没有落座，反而和室友寻了另一处地方。

陆鸣多精的一人，意识到情况不对劲，戳了戳刘知宥手臂，问：“你俩吵架了？”

刘知宥摇头：“没有啊。”

看着何听雨的背影，陆鸣自言自语：“这就奇怪了。”

眉头皱了皱，刘知宥目光凝在何听雨身上，半晌视线才回到高数书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