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中, 我听到非常令人熟悉和怀念的声音，想了很久却想不出形容它的词语，直至意识到自己原来正躺在床上, 而维维却不在身边。

虽然盖着被子, 但仍然觉得冷, 我卷着被子慢慢坐起来, 头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

窗外一片橘红, 又是日落黄昏，一成不变的白昼黑夜相互交替，看了二十多年, 日日如此。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隐隐的惆怅, 人在黄昏的时候总是容易多愁善感。

客厅的光线已经晦暗, 家具模糊成棱角不清的影子, 厨房却湛出一线柔和的灯光。

让人怀念的声音就是由那线灯光带出来的。

小学的时候我很少在家吃饭，因为老妈总在别人家烹饪。我放学时会和阳遥一起去她家, 如果动画片还没开始，我们就会坐到厨房的角落处，看老妈炒菜。

老妈炒菜的姿势非常英姿飒爽，犹如高手练武，一招一式均力道完美, 炉火纯青, 看得我与阳遥啧啧称奇。

“我也想学炒菜。”阳遥年纪小小, 正是好学多问的时候, “阿姨教我嘛。”

老妈笑着回过头来：“这个不用学的, 等你长大嫁人后自然就会。”

“真的吗？”阳遥瞪大双眼，一脸惊奇。

“当然是假的, ”我的脑筋一向比她发达，“你妈妈就是因为嫁人了还不会做饭才让我老妈来这里帮忙的吧。”

老妈的脸沉了下来，我马上闭嘴。

“对哦。”阳遥又看向了老妈，“为什么会有例外呢？”

“你妈妈不是不会做饭，而是没有时间，大人工作是很辛苦的。”老妈向我使了个眼色，“小狸，动画片时间到了，和小姐出去看吧。”

“哦”我拉着阳遥的手走到大厅。

电视机打开了，悟空正变身成超级赛亚人，阳遥却仍旧心不在焉。

“小狸，我妈妈又不用上班，怎么会没有时间做饭？”她还在想之前的问题。

“如果你妈妈自己做饭，我老妈就失业了。”比起做饭，我对如何才能收集完七颗龙珠更感兴趣。

“……其实，就算妈妈做的东西很难吃，我也会吃的。”阳遥把头枕到我肩膀上。

我把目光从电视机屏幕那里移开。

“阿昴说过，食物可以传达感情。”阳遥神色认真地竖起右手食指严肃地道。

“……原来你是《中华小当家》看太多了。”

那时候，我嘲笑阳遥过于天真幼稚，食物就是食物，感情就是感情，动画片里的台词都是骗小朋友的。

直到我遇见维维，第一次为她下厨，她皱着眉头挑三拣四地把我做的东西狠狠批了一番，到最后却全部吃完。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不离琴棋书画诗酒花的淑女佳人，皆愿在婚嫁之后为夫君天天柴米油盐酱醋茶。

“醒了？”

飘忽的思绪被清泠的声音打断，维维不知何时走进了房间，彼此目光相交时，她紧绷的表情才稍稍舒展。

小狗屁颠屁颠地跑到床边，直起身子用前爪搭着床沿，一边朝我呜呜地叫着一边使劲地甩尾巴。

“温度退了点。”她的手很冰凉，覆在额上非常舒服，“那么，起来吃饭。”

“你煮的？”我惊喜地撑着床板坐了起来，掀开被子时，才感到后背一片汗湿。小狗见我起来了，兴奋地叫了一声，屁颠屁颠地跑出房间。

维维腿脚不方便，我头重脚轻，两个人勾肩搭背摇摇晃晃地走出大厅。小家伙早已钻到餐桌下，探着脑袋看看我又看看维维。

“维维……今天晚上要吃火锅吗？”我虽然肚子有点饿，但没什么食欲，难得维维今天有此雅兴，我却不能奉陪。

“不是。”维维扶我坐下，然后单脚蹦跳着去开灯。小狗发现主人这个动作十分有趣，从餐桌底下钻出来，跑过去不停地围在维维脚边转圈，被维维呵斥一声后，又垂头丧气地钻回桌底。

“那干嘛摆两碟碳出来？”我好奇地指着桌面问。

“……”

维维面无表情地坐到我旁边。

“那是送粥的青菜。”

“……”

“吃！”维维将碗筷推到我面前。

低头瞄了一眼饭碗，幸亏里面的粥看起来还算正常。

我举筷，夹了一点青菜送进嘴里。

“如何？”她淡淡地问。

“……”我在她专注的目光注视下艰难地咽下了那口菜，味道……终身难忘。

“发表感受。”她揪着我的衣领催促。

“好……”特别。

她仔细地审视着我的脸，我勉强一笑，不知道有没有脸容扭曲。

“那全部吃完。”维维松开了抓着我衣领的手，微微一笑。

“我没什么胃口，喝点白粥就可以了。”我连忙拿起勺子吃粥。

……不错的厨艺，白色的米汤下面，大米粒粒可数。

维维皱起两道细长的眉，表情莫测高深地看着我用膳。

我一鼓作气地将米粥消灭。

她侧头枕着手臂，趴在桌子上看我，淡色的唇微微勾起，眉目间渗出一缕柔情蜜意。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卷发，此时此刻的维维，就像只乖巧无害的小猫。

“下个礼拜天我们再去爬山吧。”我趁机开口邀约。

医生说了，一周的时间足够她扭伤的腿脚痊愈。

“那座山有什么特别？”她问。

我嘿嘿傻笑：“山顶上可以结姻缘锁，你不知道吗？”

“无聊。”她嗤笑一声。

“但人人都说灵验。”我马上把听来的小道消息大肆宣传，“楼下张大婶的姑妈的女儿要和老公闹离婚，张大婶拉着他们一起上山，把姻缘锁一上，现在小两口甜蜜得像掉进蜜罐里似的。还有我以前公司的一个同事的亲戚的同学，追心上人追了十几年都没成功，也是上了一趟虎卧山，现在都摆喜酒了。”

“全是道听途说。”我说了那么多，她却依旧兴致缺缺。

我的少女情怀为何总是没有人懂。

“如果……”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发问。

“什么？”我顿时来了精神。

“如果想做第三者的话，是不是要把刻有自己名字的锁扣在别人的姻缘锁上呢？”她若有所思，居然认真思考。

“……”

维维脚上有伤，行动不便，沐浴更是不便。

看着时钟一分一秒地接近深夜，维维终于打了一个呵欠。

我顿时精神大振，心怀不轨地温柔劝说：“维维，明天还要上班，今晚早点睡吧。”

“嗯，我先去洗澡。”维维懒懒地伸着懒腰。

我假装不经意地提醒：“洗的时候要注意，受伤的地方是不能弄湿的。”

维维看了过来，黑眸似有精光闪动，乌亮剔透得如同明珠。

“那你就来伺候我沐浴更衣。”

“遵命～”

我在心里欢叫一声，兴奋地站起来，不料却感到一阵眩晕，双手连忙抓住桌沿稳住身子。

“真没用。”维维也跟着站了起来，伸出手来扶着我的肩膀。

虽然我从小不喜欢运动，但身子不算孱弱，生病发烧并不多见，这次只是场意外。

维维把我当成拐杖，抱着我的肩膀慢慢往浴室走去。

小狗一路跟在我们后面呜呜地叫着，走到浴室门口时来回转了几个圈，终于安静下来，乖乖趴在地面。

维维开了浴室的灯，反手将门关上。

我靠在浴室的墙壁上，拧开浴缸的水龙头，然后动手解她衣服上的扣子。

维维坐到浴缸的边沿上，低头看着我图谋不轨的手，却并不说话。

慢慢地将她的外衣往外剥落，最先露出的是两片洁白如雪的香肩，她微微抬头，目光中带着一抹羞涩，浓密的羽睫盈盈颤动，形若蝶翅。卷曲的长发垂落肩侧，乌黑蓬松，柔顺地贴在白皙的皮肤上，让我不禁联想到安徒生笔下的小美人鱼。

“一起洗，可以节省用水。”她按住了我的手，阻止我继续剥落衣服的动作，然后把头挨了过来，用嘴咬着我外套的拉链，慢慢往下滑去。

我屏住呼吸，头脑加倍地眩晕起来，如果不是后背抵着墙壁，可能早就站不稳了。

我弯下腰，把头靠在她白嫩的肩膀上。

“维维，都是我不好，害你受伤。”

“你也知道啊。”她咬住了我的耳朵，我顿时像触电一般，麻栗的感觉穿透心脏。

“早知道会害你一起摔倒，我就不……。”

话未说完，我便感到肩头突然一痛，被她狠狠地咬了一口。

“那就一起摔吧。”仍是用往常那般强硬的语气说着，但却多了一丝霸道的温柔。

心脏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液体撑胀，难受得不知如何是好却又满满的感到温暖。

从来没有被人如此珍惜过……世界那么广袤，我这么渺小，却是被人在乎着。

“嗯，一起摔。”我动情地埋首在她的后颈上浅咬一口。

那是她的敏感带。

维维低哼一声反射性地将我推开，我顿觉一阵天旋地转，来不及扶稳身后的墙壁，身子噗地载到了浴缸的水内，水花乱溅。

维维及时反应过来，连忙将我捞起。我惊魂未定，跪趴在浴缸边上喘气。

想我平时规行矩步，没料到刚才差点就牡丹花下死。

“没有比你更笨的狐狸了。”维维帮我拨开粘在脸上的头发，估计我此刻的表情肯定很滑稽，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原来病体违和会直接影响到美满性福……我决定从明天开始锻炼身体。

暧昧的气氛已经荡然无存，真的只是洗澡。

小狗在外面等待已久，一见我们出来，马上兴奋地摇着尾巴从地上站起。我扶着维维走路，没空理它，它睁着委屈的小眼睛，一路跟着我们走进房间。

把她扶到床边坐下，我俯下身，在她额头上留下一吻，正要起来，却被她揪着领子再次拉下，炽热的唇印了过来，带着掠夺与狂热。

爱恋，一触即发。

我曾经以为，此生此世再也无法倾尽全力去爱人，没想过对她的爱意，竟已透支了自己的所有情感。

即使如此，也不感到害怕……因为我知道，我们正在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