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太脏, 需要清洗。它出浴的时候，维维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左手牛肉干, 右手菠萝啤。

剧情正到高︱潮处, 女主角为男主角杀了人, 两人激烈地讨论着埋尸地点, 然后在地图上圈出亡命天涯的路线。

“维维, 我们帮小狗取个名字吧。”我快乐地坐到她身边。清洗过后，它看起来不再像肮脏的抹布，雪白的细毛浓密柔软, 浅色的眼睛褪去了惊恐，明亮清澈, 好奇地瞪大着环视这间屋子。

“随便。”维维的目光依旧粘在电视上, 爱理不理。

“那叫它维维好不好？”我摸了摸小狗的脑袋, 它“噢呜”一声，对我张牙舞爪。

“嗯？”维维终于看了过来, 只是脸色不善。

“那你帮它取个名字。”我把小狗抱到她面前，小狗见到了她手上的牛肉干，张嘴就咬。

“找死！”维维怒吼一声。

小狗受到惊吓，瑟缩成一团毛球。我赶紧心疼地把它抱入怀中安抚。

维维盯着它看了两秒，竟然笑了：“就叫它笨狐狸吧。”

“什么？”我抬起头, 强烈抗议, “它又不是狐狸！”

“反正就叫这个名字了。”她主意已决, 不容反对。

就在这时, 手机铃声蓦然响起, 唱的是《采蘑菇的小姑娘》，显然不是我的来电。

维维依旧四平八稳地坐着, 朝我摊开手掌。

我早已被训练有素，立刻飞扑到房间帮她取来手机，再双手递上。

不小心瞄了一眼来电显示，那串数字意外的非常熟悉。

维维接起电话，只听了两句便站了起来，走出阳台，一脸的凝重表情，仿佛有大事发生。

我把电视音量调小，频频朝阳台看去。她只是专心地听着电话彼端的人说过不停，也不开口回应。

最后，她结束了通话。

我把小狗放到沙发上，走到她身边。

“怎么了？”我担心地问。

她转过身子，背靠在围栏上，风把她的长发吹得凌乱，遮挡了大半张脸。

“是阳遥打来的。”她拨开额前的头发，露出平静的脸容。

一大片绚烂的晚霞在天际翻涌，暮鸟归巢，展翅的身影在斜阳下罩着一层柔和的光晕。

全城华灯初上。

“阳遥？”难怪那个号码如此熟悉，原来竟然是她。

“她跟我说，安净的公司要破产了。”

我看见维维的脸因为夕阳的关系显得有些迷离，刚才她似乎笑了一下，我看得入迷，没有听明白她说的话。

“她的公司这几天就要接受清算，但她的人却失踪了。”维维凝视着我的眼睛，漆黑的眸子仿佛漩涡，随时能将我吞噬进去。

我记得在维维的城堡里曾经遇到白雪，她跟我说过，安净的公司遇到了问题。

只是没想过会是这么严重的问题。

“阳遥找你说这个？”我还是莫名其妙。

维维后仰着身子，面向着漫天红霞。

“她说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由我做决定。”

我点点头，看向阳台外面。

远处林立的高楼都在黄昏下度上金色的光芒，我一直都觉得这座城市很美，在此时此刻看来，更是无与伦比。

“你知道她在哪里，对不对？”维维抿了抿唇，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只有你知道她在哪里，对不对？”

为什么我必定会知道？

我笑了起来。

“维维，你希望我去找她？”

“你说呢？”她高深莫测地望着我。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连阳遥都知道要瞒着我，她却毫不犹豫就说出来了。

我思绪迷乱，心潮起起落落。

“我答应过你，要学会彼此相信。”

维维慢慢地转了过来面对着我，夕阳下去了，屋子里没有开灯，她的脸隐藏在黑暗之中。

是绝对的信任，还是绝对的自信……？我分不清楚。

但就在她说出那句话时，我感到，心，沦陷了。

这不就是我一直想要的幸福么？没有猜疑，没有不安，可以全心全意投入，甚至她允许我有所保留，空隙的部分，让她来付出填补。

有了她，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我感到喉咙无比干涩，“我想去找她。”

月光的清辉落在阳台上，我看见维维明亮的眼睛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

“如果我现在不去找她，有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她。”我如果总是带着对安净的思慕而接受你的温柔，一定没办法真正幸福起来。

做个了结吧。

维维精致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不知是怒是悲。

“我们说好了要学会彼此相信。”我拉着她的手，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我去找她，是为了可以忘掉她。”

维维的眼睛一点一点地清亮起来。

我一直以为，只有对安净完全没有感觉，才能够真正爱着维维。

但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安净在我心里，不是单纯的爱慕对象，而是一个憧憬，最初最真的一份情怀。

就算对她念念不忘，也不是因为爱，而是出于人生的第一次动情。

喜欢她经常没有表情的美丽面孔，喜欢她淡漠却不疏离的语调，喜欢看她每次捉弄我之前都会露出的淡淡微笑，喜欢到刻入心中，不能忘记。

但我现在爱的人是维维。

“这个，你带上。”

出门前，维维将一张银行卡放到我手掌上。

“如果她肯要，你就给她。”

我犹豫地看着手中的银行卡，清楚她一定不会要。

“回来的时候帮我买夜宵。”维维坐回沙发上继续悠闲地看电视剧，没有回头看我。

出了门，走到街上，恰好看到两边的路灯依次亮起。

我想起某天晚上，一边推着脚踏车一边和维维走在路灯下，她说正缺个人为奴为婢，眼底却涌动着万千柔情。

抬头，夜色已经笼罩在城市上空，像融化掉的巧克力一样流淌得到处都是。一轮圆月出现在正西方的天幕。

微微泛着红晕的月亮，迅速被大片的流云遮挡。

维维问，是不是只有你知道安净现在在哪里。

我没有回答。

其实……我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