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馨在医院憋了两天，等到出院之后，才发现新年真的近了。

街上张灯结彩的，挂满了红灯笼。

各大商场中央，摆着各种各样的金猪，憨态可掬的猪宝宝捧着元宝，或者玉如意，喜气洋洋地宣告猪年即将到来。

“哇，你看都是你。”

乔安松陪着宁馨出来买小彩灯，看见猪宝宝就撞撞她的肩膀，非要让她认回原形。

逗得宁馨追着他打，手里拿的东西掉了一地。

红彤彤的小灯笼长长地拖在地上，划出喜庆的弧度。

乔安松边跑边试图调虎离山，“瞎追什么，快回去捡东西！”

宁馨瞪他，在心里默默地记了一笔，等着秋后算账。

刚蹲下去，一只手伸过来率先捡起东西递给她，宁馨抬起头，看见是一个瘦高的男生，戴个眼镜，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宁心，你也来超市买东西啊？”

这是……笑面虎？

宁馨对他有印象。

他叫李笑言，是乔安松的死党，整天乐呵呵的，调皮又开朗，不知道怎么就被人取了个外号叫笑面虎。

“嗯。”

宁馨和他不熟，捡起东西，挥了挥手说再见。

“等下，乔安松呢？”

李笑言四处张望，“我刚刚好像听到他的声音了。”

宁馨向乔安松刚刚跑走的方向看了看，没找到人影，想来是躲起来了，又要找机会吓她。

就摇摇头，“他应该在前面……”

“那我和你一起去。”

李笑言利落地接话。

“……嗯。 ”

小篮子被乔安松挎走了，宁馨抱着一堆东西领着李笑言去找人。

两人沉默着，并肩而走，时不时地被往来的行人撞到一起。

在第三次撞上的时候，宁馨站住，示意李笑言，“要不咱们一前一后的走？”

李笑言推推眼镜，“我也正想说来着，这里人太多了。”

说完率先走在宁馨右前方一点，不动声色地帮她挡了一点靠过来的人群。

宁馨马上觉得空间宽敞一点了，不由得松了口气。

李笑言回头，“你还要买什么……”

话没说完，眼睛往后一瞄，目光一厉，扒开宁馨快速冲了过去。

宁馨被他推得一个趔趄，扶着货架站稳，正好看见李笑言一个饿虎扑食，把提着篮子小心窥伺后边的乔安松按住。

乔安松没看见人，吓得一激灵，啊啊啊地叫了一嗓子，扭脸瞧见是李笑言，狠狠地捶了他一拳，“你怎么在这？”

“我妈让我来打酱油。”李笑言笑眯眯地说。

“好巧，我妈也是。”乔安松挎着篮子回答。

两个人不知道戳中了什么笑点，哈哈哈地笑起来。

宁馨站在货架边，完全不明白这俩男生的笑点在哪里。

李笑言往宁馨这边看了一眼，揽着乔安松往旁边走了走，趴在他耳边说，“我说，你到底帮我问了没有？”

乔安松一愣，“问什么？”

李笑言眯眼睛，“坑货，你别告诉我你忘了。”

乔安松被他这一眼瞧得记性瞬间好起来了，马上记起是什么事。

“没来得及说，那天我刚去她家，就赶上她生病，在医院住了几天才回来。”

“她怎么了？生什么病？”李笑言又扭脸看了一眼宁馨。

宁馨披着头发，梳了个三七分的刘海，松松散散地挡住额头的伤口。只在头发上戴了个樱桃发夹。有种简单质朴的美丽。

她正认真地看着货架上摆着的小福字，一个一个地端详哪个更好看。发丝中露着的侧脸，轮廓柔美恬淡。

李笑言扶了扶眼镜，勾唇微笑。

“快收起你那痴/汉脸。”乔安松看不下去，给他一拐子。

“那你要记得快点帮我问问。”李笑言脸上微红。

“知道知道。”乔安松不耐烦。

转身要走时，又被拉住，“等等，松子，你还没说她生什么病呢？”

乔安松胡乱摆手，“磕着脑门了，没大事。”

“没伤着脸吧？”李笑言又问。

乔安松被他这个婆妈劲烦死，“废话，伤着脸了人家还能来逛超市？”

李笑言点头，想想也是。

宁馨捡了几个福字，手里的东西就几乎捧不住，看见那俩男生还在嘀嘀咕咕地说小话，就走过去喊人，“乔安松，先把篮子递过来。”

“来了。”乔安松快速答应一声，飞快地对李笑言说，“等下星期一去电玩城的时候我再跟你细说哈。”说完跑过去，把宁馨怀里的东西拿来扔进篮子里，嘴上还说，“你拿那么多福干什么？贴的完吗？”

宁馨：“傻，大过年的谁会嫌弃福太多。”

乔安松撇撇嘴，回头拿了一把福字扔进篮子里，“那给你多拿点。”

他看也不看，挑也不挑，这么拿了一大堆，有大有小，有镂空有镶边的，风格迥异，奇形怪状的把篮子底子都盖满了，惹得宁馨抓住他就打，“死小子拜托你也挑一挑好不好？”

李笑言站在两人不远处，看着他们打闹着走远，推推眼镜，原来宁心私下里是这样样子？倒是比在学校里活泼许多……

……

在超市逛了一圈，等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宁馨看看手机，“还是逛超市能消磨时间，不知不觉地就进去了两三个小时。”

“嗯嗯嗯，”乔安松拎着两大兜东西，羽绒服口袋里还塞着一瓶酱油。

宁馨提着两盆非常茂盛的绿萝，跟在乔安松身边走。

朦胧的灯光下，天色昏沉沉的，宁馨抬头，口中有白白的哈气，“要下雪了。明天晚上能踩着雪去拜年。”

本地的习俗是大年三十守岁守到12点，然后吃年夜饭，吃完之后就去亲人家拜年。

但是城里可不这样。

城里人不能放鞭炮，晚上也不兴去拜年——凌晨的时候，别人都睡得正香的时候，你敲门去拜年，可不打扰到人家了么。

所以城里过年没年味。

这是宁清远这两天感叹的最多的一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家里孩子闹的那一场，触动了他什么，他开始向孩子们讲起他小时候的事情。

宁清远是乡下孩子，一个村的都是亲戚，他小时候就常常踩着新年的钟声，在新年伊始的时候，踩着厚厚的积雪，跟着家长去长辈家拜年。

那个时候年味还很浓，每到除夕的时候，家家户户把灯开着，照的院子里灯火通明。

乡村小路上，下了一夜的雪积了一层一层的，映得天光大亮。

家里放完开门炮，吃完年夜饭之后，就是出去拜年的时候。

小小的宁清远跟在父母身后，手里拿着两个小呲花，抬抬头，天上还飘着细细碎碎的小雪，伸出舌头能感受到雪花落在舌尖上冰凉的触感。

孩子穿着新衣服，脚下踩着沉甸甸的积雪，一步一个清晰的小脚印，把旧的一年所有的不开心落在身后，往往还没进院门，就站在外边喊，“大爷，新年好，给您拜年了！”

这个家里就会响起长辈欣喜的声音，随后是木门咯吱一声打开，灯光下的人脸笑意盈盈，“新年好，冷不冷？快进来。”

这一进去，大人们拉家常，小孩子们就吃着瓜子花生糖果，偶尔从糖果盘里翻捡到一颗软糖或者酒心巧克力，就欢呼地跳起来，“你看我的糖！”别提多开心。

等到大人们说完话，小孩子领了压岁钱，就欢笑着去下一家。

路上碰见其他来拜年的同辈好友，还能结伴同行，热热闹闹地去拜年。

挨家挨户地拜下来，曙光微亮，新的一年就在欢声笑语中开始了。

“其实我听我爸这么讲他们过年的时候，也觉得挺怀念。”

宁馨叹了口气，上辈子她也没这么过过年，听见宁清远讲这些的时候，真的就生出羡慕。怎么就觉得他们那个时候过年就特别有人情味也特别的有年味。

“哦。”乔安松有点心不在焉，随意地瞟了她一眼，没往下说。

宁馨见对牛弹琴，叹气，“算了，怎么过都是个年。”

“嗯嗯，新年快乐，我先给您拜个早年。”乔安松猛地跳起来，掏出一串小灯笼往宁馨脖子上一套，“猪年大吉！带猪回家！”

“乔安松，你完蛋了！”宁馨咬牙，拎着绿萝就追。

远处，隐约能看到烟花的影子，大街上传来响亮亮的“恭喜恭喜恭喜你呀……”的歌声，新年，马上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