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欢快的聚会, 最终因为一段秘密谈话和一个不是秘密的电话，弄得大伙儿都没个好心情。

何婷婷最后也没报警，也没像池薇说的那样, 去把她妈妈接出来, 让她离开那个男人。她知道, 那个女人现在还离不开那个打了她一辈子的混蛋。她想让自己更值得依靠一些, 不止是对母亲而言, 还有对唐霓也是。

裴笑予这一回告辞，池薇没有再提让她来一起住这件事。池薇还想整理整理自己的心思，裴笑予倒是有点失落。

不过想了想, 她失落个什么劲儿呢，是她自己一开始舍不得那半年的租金, 不想搬过来的嘛。

想得这么轻巧的裴笑予, 没过多久, 就发现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池薇忽然变了个样子。

这种变化并没有体现在虚拟世界。——在那个叫剑三的大唐里，她的师父还是那个看上去就壕气冲天的秀太笑倚危楼, 还会带着她们师门到处打打杀杀，又摸出个什么奇怪坐骑来，带着她去游山玩水。

但在游戏之外，裴笑予却发现了不同。

以前池薇会经常叫她到办公室去，借口冠冕堂皇, 但等门一关, 池薇就会立刻变了个模样, 变成懒懒散散的, 趴在桌子上或者她的肩膀上, 说着抱怨的话。

但这种事情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发生了。

自从那天师门四人在池薇家中互相道别之后。

裴笑予很是苦恼，但这种苦恼又不知该向谁倾诉。坐在身旁的秘书小姐倒是敏感地觉察到了池薇喊裴笑予的次数少了不少, 瞧见新入职的小丫头脸上的怅然若失，自以为体贴温柔的秘书姐姐还特地安慰她了一句：“唉，咱们老板终于不折腾人了。——她之前天天喊你进去，是把你当跑腿的呢还是我的接班人呢。”

说完，还眨眨眼睛。

却不料到裴笑予心底里更失落了。

她不怕跑腿啊。

裴笑予只好更加认真地工作，见别人去找池薇送东西，还挺想揽下来的，却又怕被别人当成喜欢讨好上司的人，只好忍住了，侧着头，眼巴巴地看着对面池薇办公室大门开开闭闭。

最后还是没忍住，她在微信上给池薇发了条微信：“师父，晚上到我家去吃饭吧。”

等了半天，却没回复。

从自己经手的工作很容易判断出池薇的工作量来，裴笑予知道池薇现在并不算忙。那么师父为什么不回自己的微信呢？裴笑予有点委屈。

结果也许是因为她看手机的次数太多了，还引来同事打趣：“笑予，在等男朋友的微信吗？”

裴笑予摸了摸鼻子：“我没有男朋友呢……”

“咦？”同事一听，先是一愣，而后凑到了她身边，压低了声音八卦，“笑予，你看跟你一起进公司的那个小伙子怎么样啊？我看他总是往这边晃，显然是喜欢上你了吧。”

裴笑予想了想，低下头去：“我刚刚工作呢，暂时不想考虑那些。”脑袋里冒出来的却是，师父嫌弃那家伙长得太矮了啊。

“哎，工作是工作，又不耽误恋爱。你可别学咱们老板啊，都这个年纪了还单着，也不知道每天下班在忙活什么。”同事挺不赞成地。

裴笑予很想说，明明池薇那个样子也很好嘛，她过得很开心那就好。但看了一眼办公室里别人神色中所写，裴笑予没有把这句话宣之于口。

她叹了口气，假装自己还有很多工作要忙。

倒是没曾想，那个男生今天居然鼓起了勇气，来问裴笑予下班后有没有什么安排了。

裴笑予现在的作息很规律，上班下班，下班后吃饭，吃完饭就玩游戏嘛。至于今晚……她看了看手机，仍旧没收到回音，但这并不妨碍她很抱歉地笑了笑，然后解释：“今晚约了人吃饭了，对不起。”

“那……明天呢？”

本来想直接拒绝的，但裴笑予敏感地觉察到了周身投射而来的八卦目光，张了张口，没说出话，只好换了个念头，烦恼起该找个什么借口把明天糊弄过去，等会儿下班了，私底下再跟这个男孩子说清楚。因为在思考，所以暂且没说话，正在裴笑予犹豫的档口，不远处那扇紧闭了许久的门忽然被推开了，池薇靠在门口，皱了皱眉：“你不是秘书处的吧？”冲着那个男生。

吓得男生脸都白了。

池薇手里拿着份文档，踱到裴笑予面前来，摆在她桌子前：“今明两天处理好，不会的就问玲玲。”

“好！”裴笑予赶紧答应下来，这下子有借口了，忙工作嘛。

她冲着那男孩子一笑，没能成功掩饰住自己心底里的那点高兴。那男生也不知道看出来了没，或许仍旧惧怕于池薇，很快就开溜了。

宋玲玲有点可惜，没能看成八卦：“老板，怎么亲自送文件出来了？打个内线电话让我们去拿嘛。”

“坐了一天了，出来透透气。”池薇这么说。

说完，她就像是真的是出来透气似的，转头走了，去走廊上，把窗拉开了。

夏天正喧嚣，办公室里被空调弄得像个大型冰箱，窗只开了那么一点点，便有热风灌了进来。带着温度，也带着清新。

池薇深深吸了两口气，神色高深莫测。

宋玲玲嘀咕了一句：“老板这是怎么了？”

裴笑予看了看自己手机，仍旧安安静静。

池薇拿着自己的手机正在摆弄，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呢，怎么就不回复自己呢？裴笑予瘪着嘴巴，没曾注意，池薇向她这边投来了淡淡的余光。

想了许久，池薇低下头去，终于点下了发送。

“我想吃糖醋鱼。”裴笑予的手机叮咚一响，跳出这么一条信息来。

被宋玲玲一瞥看见了，幸好裴笑予给池薇备注的是“师父”，宋玲玲只是挺奇怪的：“咦？师父？笑予是学了什么手艺还是什么功夫，好久没见到这么古朴的称呼了，哈哈！”思绪已经飘到了上个世纪的港片里。

裴笑予摸了摸鼻子：“嗯……学的冰心诀，是一门内功，能让人清心静气的。”

说着，裴笑予把手机拿了起来。

宋玲玲显然是不玩游戏的，哈哈两声：“听上去不错哎，我能不能学？”

裴笑予想了想，摇了摇头：“我开玩笑啦。”

池薇显然是把裴笑予的话听去了，见裴笑予拿起了手机到别人都看不见的角度了，才回复：“清心静气那是万花技能，咱们有的是大脚气！”

“我下班去买鱼=3=”裴笑予这么回。

“夭寿啦！小鱼要吃大鱼啦！”池薇打字飞快。

“……”裴笑予丢了六个点过去，都没有注意，自己嘴角挂起了很浅的微笑。

但这模样却落在了宋玲玲和别的同事的眼中，尤其是宋玲玲，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笑她：“笑予还说没有男朋友呢，我看笑予这样子，跟我和我老公当初刚恋爱的时候一模一样呢！”

“没有啦，我师父是女孩子。”裴笑予赶紧解释。

池薇的背影却僵住了，是啊，她从生理到心理，性别那一栏，永远写的都是女字。

女和女，明明应该在同一边，却仿佛隔着天堑啊。池薇站在窗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自家老板这一闹，使得这几个上班聊天的家伙都赶紧绷直了身子埋头干活去了。池薇不能偷听，也没法偷看裴笑予如今的模样，深深觉得自己是自作自受。

她只好跑去找唐霓求助：“伐开心啊。”

“怎么了？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唐霓十分没有义气地表示。

“你懂得，我该怎么办啊，啊啊啊！”池薇纠结得要命。

“你那天不是还挺知道该怎么做的吗。”唐霓回她。

“理论是一回事，实践是另一回事，我老人家已经很久没有波动过了，仁家家受！不！住！啊！”要不是顾及着身后还有人，池薇很想用头去撞窗户。

“夫人！撑住！医生说你不能波动！”唐霓笑个不停，一点也没把池薇的烦恼当回事。

池薇这才发觉，自己为什么要找唐霓这丫头？明明她家婷婷才是个靠谱人，在自己师门里，何婷婷从来都是负责吐槽其他三个人的那一个啊。

池薇又去找何婷婷抱怨。

何婷婷抓住了重点：“你答应她要去她家吃饭了？”

“啊……”池薇自己也似乎刚刚意识到这个问题。

“加油，不想冒着她会疏远你的危险的话，就别让她看出来。”何婷婷这么回，“还有，我觉得她应该是已经发现你变得不一样了。”

“我哪有不一样了？！”池薇回。

“我就是随意一猜，要不然我去找师妹打听打听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何婷婷回。

“别！求放过！”池薇赶紧拦下那家伙。

何婷婷觉得自己大概是接近真相了：“呵呵。”

池薇更郁闷了，十分落寞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顺着电脑之间的空隙一直偷偷在瞄池薇的裴笑予，有点担心地问身边的宋玲玲：“老板她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嗯？她哪天心情好了？”宋玲玲却是这么回答。

裴笑予却更担心了。

嗯，今晚好好问问师父吧，希望她一直开开心心才好。裴笑予在心底里对自己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