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长假，郁辰选择加班。同来公司的叶云修揶揄，“三倍加班工资呢，你也帮我省点钱么，别这么拼命！”

“闲来无事。”惟有工作寄托。

“没有约会？”叶云修试探。

郁辰摇头，“没有。”

“是否感情空白太久不知从何开始？”

郁辰皱眉，着实思考一番，然后认真回答，“大概工作才是最佳情人。”

“当真工作万岁啊，我以为只有没有生活空间的人才会有如此想法。”

郁辰摇头，“我不是工作狂，我只是觉得工作跟感情比较起来，还是工作公平，至少付出就有回报，不管多少。”

“可是爱情能让你保持最佳状态，甚至激发你的创作灵感。”叶云修循循善诱，锲而不舍。

郁辰微微侧头，盯着叶云修细细打量，“你是要给我做媒么？”

“呃？”叶云修倒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了，神情带上了少许困惑。

“还是你自己找到新的情感却不敢出手，想借由说服我从而说服自己？”郁辰微笑，眼神闪亮。

“你想象力够丰富啊，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的幽默感呢？”叶云修失笑，这个人的成长不可同日而语，想必前途更是无法估量。

“现在发现也不迟啊！”郁辰挑挑眉，笑得很是得意。

“是了，我甘拜下风。”叶云修偃旗息鼓举手投降。

郁辰看着他淡淡笑，颇有些送客的味道，叶云修无奈起身，劝道：“工作没有做完的时候。”

“我明白。”郁辰点头。

“那……先走一步。”

郁辰微微颔首，“再见。”

一日不过二十四个小时，时间用在哪里通通可见。若有闲情逸致缅怀过去或为爱情劳神心伤那一定是有太多“自我空间”，不如挪将出来花在工作或者学习上头，得到的全是自己的。

经历那许多，如果还不能够成长成熟，那日子真是过在什么身上了。

郁辰收回心思开始工作，电脑屏幕却弹出一窗口，提示新邮件。点击一看，不过短短一句：

郁辰，我恋爱了，你相信一见钟情么？但那一刻真有无数灿烂焰火在眼前盛开，美不胜收，叹为观止。你呢？ --小睿。

郁辰点击“回复”，手指按在键盘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了删，删了打，叶云修在等唯夏回来，小睿说开始恋爱，那自己呢？难道真的工作为伴，孤独冰冷？

感慨之际电话忽然响了起来，郁辰叹气接听，“郁辰，我回来了，我想来找你。”

背景有些嘈杂不堪，郁辰花了好大气力才听清楚，“你在哪里？”

“火车站。”

“我在办公室，要不我去接你？”

“不要了，你开车不如我坐地铁方便，我来找你。”

“好。”郁辰挂上电话，转头看邮件，想了想敲上：我在努力。发出。

一个小时之后，“锵锵”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回旋，快速到达门口。郁辰跟楼下保安打过招呼，那人才能长驱直入。

都说工作中的男人最有魅力，荣琛有些迫不及待。期望的同时也是小心翼翼。第一次到郁辰的办公室还是有些怔住，偌大办公区域，简洁的装饰风格，完全不像一个设计师的办公室，太……整洁。似乎完全没有人气。

“喝点什么？”郁辰迎上去，让他在沙发坐下。

“随便吧，我不渴。”

郁辰想了想，给他拿了瓶橙汁。

“你不是整个假期都在上班吧？”荣琛有些惊讶，放假的时候他本不想回家，但想到自己如果留下一定忍不住找他，如果这样还不如找个地方好好想想，便挤上了火车。在家呆了几天，还是提前一天走了。心中的那股迫切，令他坐立不安。

“也不是，一号休息了一天。”

“公司又不是你的，何必这样拼命。”荣琛轻声嘀咕，说穿了他是心疼郁辰。

“但收益是我的啊，脑袋里的东西可是谁也夺不走的。”

荣琛看着他不说话，忽然埋头乱翻，从包里掏出个盒子递过去，“送给你。”

“我还有礼物啊！”郁辰忽觉受宠若惊，多少年没有收到过礼物了？不管是什么。

“嗯。”荣琛点头，郁辰的惊喜表情通通落进他眼里，原本以为自己的礼物根本拿不出手，却不想竟有如此效果。看来还是不要顾忌太多，该出手时就出手。

“巧克力啊，”郁辰拆开漂亮的包装纸，露出里面的盒子，当下打开递过去一块，“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荣琛撕开包装的手顿了一下，抬眼望他，“我不知道……只是听人说，巧克力能让人产生恋爱的感觉……”

“嗯，忙的时候心情不好我都会吃上几块。”

“真的可以缓解压力？”

“真的。”郁辰说的认真，眨了眨眼，“我最喜欢杏仁夹心。”

“我一直以为只有女孩子爱吃甜食。”荣琛呢喃，有些费解。

郁辰想了想说：“我只是偏好所有巧克力味道的东西，”再添上一句，“苦一些更好。”

“那我呢？”荣琛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呃？”郁辰手里正捏着杏仁夹心准备往嘴里送，却因为荣琛的问题生生停住。

“郁辰……”荣琛看着他的眼睛，诚恳无比，“我可以当你的巧克力。”

“你……”郁辰挑挑眉，疑惑的看着他。

“郁辰，我喜欢你。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荣琛有些激动，脸颊绯红，口气却是质问。

郁辰把巧克力送进嘴里，慢慢咀嚼，“荣琛，你……”

“我曾经说过不再喜欢别人，却让你打破誓言。”

“没有我，也会有别人……”郁辰中肯道。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表白，他有些无措。大概没有反应就是最好反应。一如那个人对自己，对小睿，对叶云修。

“可现在只有你！”荣琛看着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郁辰无奈，递上巧克力盒子，荣琛随手捡了一块，拿到面前才发现是杏仁的，伸手又放回盒子，换了一块。

“我这次回家就是想好好的想一想，想自己对你究竟是怎么回事……第一次见到你，就很惊讶，怎么会有人可以这样……温润如玉，是这样说吧？”荣琛抬起头，脸上赫然有些红晕，害羞的神色却很动人，“你帮了阿力，请我吃饭，帮我朋友买衣服……我觉得……你好像一个很好的老师，可以给我无数指导，我喜欢跟你在一起，那种感觉特别舒服……我也曾经说服自己，说这不过是我对你的崇拜，可是，我还是能分清爱情和友情。”荣琛抬头，直直看进那人眼底，“郁辰，我喜欢你，我确定！”

郁辰继续吃巧克力，视线也落回手里的盒子上，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打算说话。荣琛有些着急，“郁辰，我不是要逼你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

“那我现在已经知道了。”郁辰平淡的口气听不出任何情绪，没有激动，也无厌恶，更不是接受。

荣琛一怔，颓然叹息，只觉挫败无比，悻悻站起身，“那我先走了。”

关门声传来，郁辰撕开另外一快巧克力慢慢吃完，不多时，桌子上只剩下一个空盒子。

香甜美妙的味道在唇齿间流转，还真如恋爱般感觉。郁辰并不是一开始就爱吃巧克力，似乎是受到夏睿婷影响，渐渐也成了自己喜好。她总说，心情不好么？来块巧克力吧，保证药到病除！

郁辰笑起来，看着那个漂亮的盒子，心里想，也不送个大盒一点的，几口就没有了。

***

那天以后两人都没有主动联系对方。也许是因为忙碌，也许是因为心情。

日子一天天过去，夏天彻底离开，秋风卷着落叶，气温一天低于一天，冬天来了。

郁辰再次见到荣琛却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那人端了杯美禄放在办公桌上。

“你怎么在这？”郁辰诧异无比，公司的下午茶由专人负责，却不该是这个人。

“我来打工。”荣琛看着他，笑得一脸得意，“我放假了，可以开始正式实习了。”

“你的实习就是端茶递水？”郁辰蹙眉，少有的严厉。

“郁辰，我……”荣琛一愣，被那人的气势吓倒。

“你打工的目的是什么？接近我，还是觉得可以日久生情？想不到你也是这般糊涂！”郁辰义正言辞，听在荣琛耳里却是说不出的讽刺。

“我这样有什么不对？我不过是喜欢了你，想接近你而已，难道这样也错了么！”

“你没有错，可是你的方式错了，你想见我，大可一个电话，我出来或者你过来，但不是拿你自己的前途开玩笑！”郁辰动气，似乎是真的。

“郁辰……”荣琛顿了顿，忽然笑开，“你生气是因为我……”

“这份工作不适合你！”郁辰快速打断，不明白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郁辰，你还是关心我的是不是！”荣琛跑到办公桌后头，撑着膝盖盯着郁辰一眼不眨，双眼闪烁动人光芒，郁辰都觉得自己要被迷惑，赶紧掉开视线却听得那人说：“我以为你生气是因为看到我，原来是担心我的前途啊……”

“你……”郁辰忽感无语，这个人的逻辑变化太快，自己有些跟不上。

“郁辰，”荣琛忽然抓起他双手，紧紧捂住，“我挺喜欢这里的，帮人端茶递水也不错啊，关键是看给什么人了。”

郁辰蹙眉，正待教训却让他打断，“安啦，我应聘的职务是经理助理，才不是跑腿小弟。”

“经理助理？”难道是……

“嗯。”荣琛点头。

“那你的上司是叶云修？”

“是啊。”荣琛点头，“怎么了？”

“没事，”郁辰摇头，难怪自己不知道公司招人。

“你知道我为了这个工作花了多少心思。这几个月不见你，你别以为我在玩啊，我研究了很多信息资料，笔试面试的题目，简直就是过五关斩六将才能进来。那个叶总像个修罗，吓煞人也。”荣琛吐吐舌头，好不可爱。

郁辰望着他，当年的自己完全没有这样的经历，不过段唯夏一句话，自己就坐上了这个位置，看来很多时候，关系真比能力重要。“那我该祝贺你。”跟着叶云修确实能学不少东西。

“郁辰，但我现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荣琛忽然黯然下去，笑意都收敛了起来。

“怎么，后悔了？”

“不，不，”荣琛连连摆手，“有选择才有资格后悔，我没有选择。”

“什么意思？”

“我好乱，”荣琛忽然蹲了下来，抱住双臂把脸埋进去，闷声道：“压力好大，工作繁琐，上司凶恶，同事冷淡，我却舍不得。”

郁辰并不答话，只屈膝蹲在他面前，手搭上他肩膀，继续听得他说，“我喜欢这个工作，有挑战，有新意，我受益匪浅。”

“那不是很好？”郁辰看他抬起头，哪里还有什么沮丧神情。

“郁辰，谢谢你。”荣琛看着他笑，忽然觉得温暖无比。

“何须谢我，人贵自救。”

“是，是，”荣琛立即唯唯诺诺点头，“您教训的是！”

“年轻多好，有活力有冲劲，无限希望。”郁辰有些羡慕，不曾争取便错失了青春。

“你也很年轻啊。”荣琛眨眨眼，从未见过郁辰流露过一丝一毫脆弱的他有些诧异。

“不，我心态渐老，比不得你们。”郁辰实话实说。

“郁辰……”荣琛不知如何安慰，只得定定看他。

“没事，没事。”郁辰站起来，“我只是一时感慨。”

“晚上我请你吃饭吧。”荣琛也跟着起身。不要追根究底，并不见得人人都有美好之回忆愿意与人分享。

“好啊。”郁辰忽然想到什么，“你不是第一天来吧？”

“已经一个多月。”

郁辰点头，十一假期过后就没有再过面，而现在已经隔年一月。

“你的保密工作真是到位。”

荣琛撇撇嘴，“您是高层领导，哪是那么容易见到。”

“难道你已忘记我的电话号码？”郁辰故作惊讶，直直看他。

“不敢同你说，怕你认为我居心叵测。”荣琛撅撅嘴，颇是无奈。

“我很抱歉。”郁辰诚恳的说，却是责怪自己，若是那天他表明态度，也许不会令他如此烦恼。可是，自己是真的没有答案才会如斯犹豫。有没有在接受和拒绝之外的第三种选择？

“不，你没有讨厌我出现眼前我已经很高兴了。”荣琛神色黯然，让人于心不忍。郁辰隐隐觉得不对劲，试探着问：“荣琛，是否有事发生？”

“我……”荣琛淡淡笑，“我说过，我不会再让自己喜欢上谁，我曾经……”

“荣琛，”郁辰打断他，“人之所以会对往事耿耿于怀，是因为他没有遇见更好的‘现在’。你何时见过一个春风得意的人时不时‘想当年’？”

荣琛一愣，瞪大眼睛看着他，仿佛听到的是什么天方夜谭。郁辰被他的反应吓着，刚想解释什么，却听得他说，“郁辰，你就是我的‘现在’！”

管他往事也好，回忆也罢，只有现在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