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驰，方正带着她直奔省人民医院的太平间。

太平间门口坐着两个保安，加一起也凑不齐六颗牙，他悠闲地坐了上去，先给保安发了支烟，然后带着浓重的口音询问：“我说，大爷，俺小舅子死了，么媳妇，你这有路子哇？”

保安上下打量他一番，面露谨慎：“你说的啥，我听不懂。”

“哎呀，这么法闹啊，咋个办嘞。”

说完，他看着车上的智慧，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哎我说你个瓜婆娘，老子给你家办事呢，你倒像个么事人一样。”

她心领神会下了车，走路有些扭捏，方正看了险些笑场：“瓜婆娘，还不求求俩大爷，给你，指个道道，也让我小舅子有个媳妇。”

方正把烟递给了她，她腼腆地给两个保安又发了一支，保安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不用，抽起呢。”

“大爷，帮个忙吧，我弟弟年轻啊。”

其中一个大爷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你娃也别着急，这事得碰，要不你留个电话，我给你问问。”

方正接过话：“那啥，大爷，留我电话吧，有合适的联系我，娘们家，办不好事。”

返回车上，智慧笑得前仰后合，笑着笑着，她突然发现不对，按照方正描述的关系，小舅子不就是她弟弟的嘛。

“方正，你也太坏了，怎么不说你弟弟啊。”

“不懂了吧，举个例子，同样种两亩地，生儿子的，老两口子镰刀轮冒烟了也没人管，要是生闺女的，姑爷连夜都能把活干完了。”

方正的解释好像也没毛病，还没到警局，电话就打了进来，询问方正有什么需求，方正说人都死一年了，一直没有合适的，现在想找一具白骨，对方骂骂咧咧挂断了电话。

很显然，没有人会找白骨配冥婚的。

返回警队时，李明哲已经根据画像找到了被害人。

白鸽，33岁，西北人，在岭南的一个电子厂工作，没男朋友，也没有见网友的习惯，白鸽的主管反映，她请了两天假，临走前预支了两千块钱，等到该上班的时候却没有来，打电话也没人接。

虽然没得到有用线索，但是找到受害者，已经算是前进了一大步。

孙小小同步了小偷孙鑫的口供，他是今天早晨收到了网络电话，说是火车站西广场有个无人认领的行李箱，他当时也是将信将疑，不过最近手头紧，他还是去了，用手一掂，行李箱的分量有些异常，正常的最多也就三四十斤，这个行李箱七八十斤，于是他就打开了，看见是人肉他就报警了。

钟语枫敲了敲桌子：“眼下案情也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咱们还是群策群力，集思广益，方正，你先说。”

方正顿了顿：“我觉得不太像是为了冥婚，理由很简单，光用白骨的十分罕见，而且操作难度大，就算是盗挖的白骨，买家分不出男女，也不会认。”

“李明哲。”

“我这用大数据排查了被害人的信息，没发现火车、飞机等交通信息，岭南到影都，两千多公里，客运火车过不了安检，货运火车得四十二个小时，所以，可能公路交通工具的可行性大一些。”

钟语枫叹了口气：“智慧，死因是什么？”

她对自己的判断也是将信将疑：“我这只是试探性的，首先脖子上没有勒痕，残留的鼻部组织没有异物，排除机械性窒息。毒检阴性，排除毒物致死，全身上下，没有明显外伤，不过天灵盖位置的皮肤似乎有瘀血，只有硬币大小，排除其他死亡原因，我个人认为，是用螺丝刀一类的尖锐物品插入脑干致死，不过没有颅骨，这个只是个猜测。”

方正看着她，点了点头，似乎再说他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参加尸检。

“说说你对嫌疑人的侧写。”

“有可能是两个人，也有可能更多，被害人身上没有捆绑痕迹，可能是被突然袭击，也可能是和十分信任的人在一起，死后尸体被蒸过，目的性可能就是为了取骨，考虑嫌疑人的职业和餐饮业有关。”

“孙小小。”

“我这追查被害人的关系网，目前没发现异常。”

办公室内一阵沉默，各自盘算着案情，从哪个方向上来说，推理都是行不通的，她觉得一定有什么地方疏漏了，让他们不知不觉陷入嫌疑人的圈套之中。

突然，方正猛地开口：“我听说岭南还有非主流文化，葬爱？会不会有个家族，而被害人请假就是为了见家族的人？”

智慧刚提起的心气被方正说的瞬间泄了气：“大哥，这都什么年代了，结合她的年龄，还会玩青春期的东西吗？”

钟语枫长长嗯了一声：“孙小小，向电信部门提供被害人的手机号，查一下终端上网记录，排查和非主流有关的东西，群聊等等。”

“好，我这就联系。”

她有些吃惊：“老师，她还会那么幼稚吗？不太可能还玩什么葬爱家族了吧，现在还有杀马特？还有贵族？”

“你嘲笑他们？”

“没有啊，我尊重任何一种文化，不过我觉得这种小孩子玩的东西，和案情关系不大。”

话音刚落，孙小小一指电脑，示意所有人过去看。

只见电脑上是被害人的上网记录，除了电视剧，她最多的社交竟然是一个名叫葬爱家族的群聊，聊天内容多为鼓励活下去的话，偶尔还和残血家族有过争吵。

其中有一条很重要的信息，葬爱家族群里显示，前几天有一场线下见面，而时间刚好和被害人请假吻合。

智慧脑海里突然乍起一道闪电：“查一下那个小偷孙鑫，我觉得他头发有点奇怪，会不会也是其中的一员？”

孙小小快速在群里检索孙鑫的信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孙鑫在群里竟然是以女装出现的，一头红色张扬的长发浮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所有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此时，所有人都意识到被孙鑫给骗了，也被自己给骗了，当腐肉这个角色刻在心里，所有的主观判断都往那个方向去靠了，潜意识里坚定地认为就是腐肉给孙鑫的提示，让所有人都首先排除了他的嫌疑，真他娘的是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