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等元宏元滢赶到桐花阁时，冯诞已调来府兵将桐花阁团团围住。

元勰中毒了。

在用了冯璇亲手烹制亲手端上来的青玉蛋花羹后。

冯璇跪坐在地上，哭的发髻散乱、上气不接下气，“陛下，臣女是冤枉的啊！臣女怎么可能给六王爷下毒呢！”

承明四使中主医的玄武使白术奉命赶来，施针喂药好一顿折腾。

元滢心惊肉跳地看着那一根根明晃晃的银针扎进去又通体紫黑的拔出来，气得几乎忍不住要冲上去甩冯璇几个耳光，却被斛律拦住：“公主，一切都等陛下裁夺吧。”

元宏脸上阴晴不定，“思政，这事就交给你来查吧。务必要给朕一个交代！”

“陛下教训的是，臣定当竭尽全力查清此案。”冯诞恭敬地道，转向冯璇，脸色陡然一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晚宴大家是一起用的，唯独六王爷用了你的蛋花羹后中了毒！”

原来方才晚宴席间，冯璇鼓起勇气做了道蛋花羹端上桌来请求元勰品尝，以致酿成大祸。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有毒的……”冯璇掩面哭泣，“明明每一道工序都是我亲手完成，我真的没有下毒！我怎么可能给六王爷下毒！”

“那你说说！这毒难道还能凭空生出来了不成！”元滢气极，抢道。

冯昱却道：“这事应该不是三妹妹做的，不然她不会强调每道工序都是她完成的。”

“她是你妹妹，你当然袒护她了！不是她还能是谁？天阙山上我就看出来了，你们冯家就属她最坏，一肚子坏水！”元滢怒道。

“永宁，不要胡闹。”元宏轻声斥责道，元滢不情愿地噤了声，赌气别过头去。

“玄武，六弟怎么样了。”元宏关切地询问道。

白术从医药箱中取了两粒解毒的九华玉露散给元勰服下，斟酌着道：“六王爷没事了，还好这毒臣认得，恰有解药。”

“玄武使，六哥他中的是什么毒？”

“时日醉，能化于水，无色无味。此毒是百年前鲜卑慕容氏族中秘术

，已在中原失传多年。”

“失传多年？”元滢喃喃道，那你怎么会随身带着解药？

后半句猜测没有说出口，元滢心中震动，目光不易察觉的掠过元宏，眼中哀思翻涌。

昌黎王府的管家也很快来报，他们在蒸蛋花羹的水中，发现了残留的毒液。

原来此毒能化于水，银针试探不出，加热后毒性挥发，进入食物之中。

冯诞掷杯砸在冯璇头上，怒喝道：“你是怎么做事的？被人下了毒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冯璇捂着脸哭，脸上血泪模糊。

元宏笑道：“思政，三姑娘一个闺阁女儿家哪里认得此毒，你该好好整治你府中的人了。堂堂昌黎王府，三番五次闹出下毒之事，成何体统？前儿是你幼弟，今日是阿勰，明日后日指不定会是谁。”

“陛下息怒！”冯诞忙跪下，诚惶诚恐地说道。

桐花阁中应声跪了满屋，气氛顿时僵滞如冰。

元宏微笑着扶起他，“这事不管是谁做的，朕只需要你给朕一个交待便好。这里人多口杂，思政，借一步说话吧。”

听竹轩。

元宏把玩着博古架上一只白玉盏，语气柔和地说道：“朕也是好些年没有来冯家了，还记得小时候常与你同案而食，同席而卧，这些情形都还历历在目，似在昨日。”

“陛下……”冯诞惶恐至极，一时不明白元宏为什么会说这些话。

元宏神色柔和地拍了拍他的肩，“你我二人亲如兄弟，朕相信你，相信今晚的事只是个意外，只是……”

冯诞屈膝一跪，“臣御下无方，请陛下责罚！”

元宏摇摇头，道：“毒是从何而来的，你务必要给朕查清楚。今晚的事万不能传出府去，你可明白？”

冯诞重重颔首，今晚之事若是传出去，昌黎王府必将被“弑君”的流言淹没。

元宏却又转了话题，问道：“思政，你知道朕为什么密诏茂弘回京么？”

“恕臣愚钝，实不知也。”

“太子实在没有一国储君的样子

，东宫不稳则天下动摇，宜早图之。”

冯诞闻言心里一喜，现在的太子是元宏长子，年方十一，不好书学，朝臣对此早有非议。

二皇子元恪与四皇子元怿都天资聪颖，胜过元恂数倍。

元恪母高氏与冯瑶亲密，北魏祖制子贵母死，元恪一旦被立为太子，高氏必将处死，太子的母亲便会变为冯瑶。

元宏以姑母祭典为由密诏冯昱回京，用意不言而喻。

这一层含义冯诞早已想到，但眼下亲耳从元宏嘴里听到，也是很惊喜的。

“陛下圣明，一切且凭陛下裁夺！”

突然，元宏话锋一转：“思政，永宁这孩子，你看怎么样？”

冯诞顿悟，应道：“公主性聪达，多智略，生杀赏罚，决之俄顷。臣等尚不及也。”

“朕想让她入清明书院读书，阿蓁做侍读，你觉得如何？”

冯诞假意疑惑地道：“清明书院？”

清明书院原是由中原汉族世家开办的首阳书院，为王朝输送人才，非世家子弟不得入。元宏即位后改其为“清明书院”，取“天下清明，四海晏清”之意。

这座书院从诞生之初到如今已有两百年历史，但这两百年间，清明书院还从未有过女子入学。

“陛下……您已经开始为公主铺路了吗？”

“永宁于迁都之业有大功，朕和你们冯家都亏欠她太多。朕当初既许了她镇国的封号，便不会食言。”元宏淡淡地道，“北魏女子摄政已有先例，这件事应该不会太困难。”

冯诞心思如潮，元宏口中的先例和亏欠是什么意思他当然明白。

元滢生母庾皇后之死与她幼年流落民间，都与太皇太后脱不了关系。而今夜元勰出事，元宏也没有责备冯家反而一番怀柔安抚。

恩威并施，这是在逼他表态。

他微微颔首，“陛下英明，想来大臣们不会反对。”

“朕要的不是想来，而是一定。思政，你知道该怎么做吧。”元宏微微一笑。

冯诞惶恐顿首，“臣定当肝脑涂地，不负陛下所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