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一队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陈姗姗抱着巨大的棒棒糖, 脑子里反复琢磨着这个问题。

唐陌和傅闻夺猜到的事，陈姗姗也猜到了。

“这个游戏一共五个玩家，海关队两个人, 怪物二队两个人, 我是怪物一队。”

“怪物一队的支线任务是……协助海关队, 找到被偷渡的赃物。”短发女生轻轻地叹了口气, 在心中想到：“所以唐哥和傅少校是海关队, 那两个玩家是怪物二队。不同队的玩家无法认出对方，那么我的作用到底是什么……”

唐陌和傅闻夺身为海关，他们是最有办法找出赃物的。而她作为一个不起眼的小怪物, 不被其他怪物欺负就已经很不错。在这怪物群中，她似乎起不到任何作用, 可是黑塔给她的任务是协助海关队。

“我是攻略第三层, 唐哥他们是攻略第五层。我的游戏难度会比他们低很多, 但同样这意味着黑塔给我降低了门槛。我可以做到的事情也更多。”

陈姗姗低着头，大脑迅速运转。

她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黑塔刚刚说出来的每一个情报, 以及地底人长官在广播里说的话。小姑娘嘴里重复着“海关”、“怪物”、“赃物”等几个字眼，当几个地底人官员从小屋里走出来，叫叫嚷嚷地让屋外的怪物们也一起挤进去时，陈姗姗忽然诧异地抬起头，惊讶道：“竟然是这样？！”

长长的吊桥上, 两个地底人官员拿着黑色警棍, 没好气地怒吼道：“快进去, 长官接下来要排查混在你们中的该死的人类玩家了。”说着, 一个地底人用力地推了陈姗姗一把, 把她推到门口。而遇到强壮的怪物，他们又换了副嘴脸：“这位先生, 您请进。”

陈姗姗明白自己现在的外表肯定是一只弱小的小怪物。

外表强大会带来一些便利，外表弱小也不一定就没用。

走进小木屋前，陈姗姗的目光在身后所有的怪物身上扫过，她抬脚埋进海关木屋里，同时视线在门旁边贴着的一张羊皮卷告示上停留了一秒——

『悬赏：

所有怪物皆可举报偷渡者，一旦发现确有偷渡现象，根据犯罪者的偷渡金额予以奖励。

最高可获得一枚国王的金币！

——备受尊敬的海关长官，小矮人糊涂蛋』

海关木屋。

怪物们一个个被带进木屋，而地底人官员们却被叫到了一旁的透明小屋里。

唐陌站在官员们的边缘，看着那个矮小的侏儒长官。这长官冷笑着盯着他们，双手别在身后。将自己的属下巡视过一遍后，他大声道：“现在，就在这个屋子里，混进了该死的人类！或许，只有一个人类，或许，有五个人类！”

“你们，全部都是不可信的，因为你们都有可能是人类！目前，只有我肯定不是人类。”长官训斥过后，对身旁的狗腿侏儒道：“你，现在去告诉那些怪物，五分钟后我们将会对他们进行搜身，让他们把随身携带的物品都交上来，领取自己的号码牌。等我们搜身过后，再按号码牌取回他们的东西。”

狗腿侏儒赶紧道：“是！”

侏儒长官嘀咕道：“呵，那些愚蠢又臭的怪物，不知道今天又有多少蠢货想偷渡物品，可别被我抓到。”

话音落下，他朝自己的助手使了个眼色。对方点点头，得意地走上来，手里捧着一卷厚厚的试卷模样的东西：“现在我把咱们地底人王国今年的公务员试卷发下去。人类一定做不出来，而你们却做得出来。我的同事们，抓出人类，吃了他们！”

“抓出人类，吃了他们！”

唐陌看着那地底人开始一一发试卷，他的手悄悄摸上了自己的腰间。

唐陌早就发现，地底人看不出来他的腰上系着一把小阳伞，这就意味着仅凭长相，地底人是真的辨认不出人类。但真要做了这份试卷，他们可能很难隐藏自己的身份。或许，他们将成为第一个被抓出来的玩家。

一道低沉的男声忽然在唐陌的耳边响起：“他刚才说，每天都有很多怪物偷渡物品。”

唐陌一愣，转首看向傅闻夺。他很快明白对方的意思：“是，按照常理，这个海关部门每天接待这么多怪物，偷渡者应该会很常见。”

傅闻夺：“能被偷渡的东西，必然是很具有价值的。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家就会大胆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他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他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他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顿了顿，他补充道：“马克思的《资本论》。”

唐陌：“你背得很熟？”这句话他知道大概意思，却没像傅闻夺这么熟练。

傅闻夺：“我是党员。”

唐陌默了默。也是，以傅闻夺的身份，这种东西肯定从认字就开始学。

傅闻夺：“地底人王国的生产水平我们都知道，偏向于中世纪的欧洲，水平很低下。在这种地方有价值被人偷渡的东西，并不会太多。”

唐陌：“具有价值的东西本就不多，其中黑塔怪物可以倒卖的，更加不多。”

傅闻夺看着他，挑起一眉：“如果每天有十个怪物偷渡，他们偷渡的东西，或许很相似，甚至完全一致。”

唐陌：“黑塔要我们找到被偷渡的赃物，让怪物二队保护赃物。这说明赃物在他们手里，且只能在他们手里。”

傅闻夺：“如果一模一样的赃物别的怪物也拥有呢？”

“不可能。”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勾起唇角，异口同声道：“黑塔要找的那个赃物，具有绝对唯一性！”

透明小屋外，陈姗姗看着屋内的二十多个地底人官员。她仔细地把每个人的衣着、样貌，甚至胸前别的小装饰品都观察了一遍，没有找到唐陌和傅闻夺。

这时，一个侏儒地底人昂着下巴，走到屋内，对着怪物们，将侏儒长官的话复述了一遍：“……现在，请所有怪物把随身携带物品都交上来。请你们放心，等我们搜身过后，就会按照号码牌顺序，在你们出关后把东西交还给你们。”

有怪物立即不满地抱怨起来，这侏儒浑身抖了一下，又壮起胆子：“干……干什么！这是糊涂蛋长官的命令，有、有本事你去找他上诉。再说了，找出人类咱们大家都可以吃了他们。这也是为了大家好嘛！”

怪物们大多头脑简单，虽然觉得这件事很麻烦，但为了找出人类，他们只能忍耐一下。

陈姗姗听到身旁的一个怪物埋怨道：“要不是在你们的地盘，吃人类算什么，地底人也很美味！”

那侏儒官员从最前排开始，收缴怪物们的物品。

陈姗姗抱着棒棒糖，神色平静地看他这样动作。过了片刻，她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他一个人收，恐怕得收很久吧。”

地底人都被关进透明小屋做试卷了，只有这个侏儒出来。屋子里的怪物有五百多只，就他一个人收东西、发号码牌，实在太费力了。至少得花三个小时。

一只长着狐狸头的怪物听到陈姗姗的话，眼珠子一转：“可不是，浪费我们的时间。这该死的官僚主义，所以我才这么讨厌那些地底人！”

陈姗姗舔了舔自己的棒棒糖：“我们难道不可以帮忙收一下么。”

那狐狸眯起眼睛，盯着陈姗姗：“什么？”

在狐狸的眼中，只见一个长着兔子脑袋的小怪物一边抱着棒棒糖用力舔，一边对他眨眨眼：“我看你也是精灵大草原上的怪物吧。”

狐狸点点头：“你也是？”

根据自己以前参加游戏得到的情报，陈姗姗道：“我们精灵大草原的怪物和他们怪物山谷的才不一样，他们就知道蛮力。地底人多聪明呀，想搜身为什么一定要把随身物品交上去，带着物品也能搜身呀。”

这狐狸本就想到了这方面，被陈姗姗一提醒，他道：“难道说……他是想借机看看有没有怪物偷渡赃物？！”很快，他反驳自己：“不，不对。每天偷渡赃物的怪物至少有五十只，可地底人的海关官员他们都是眼瞎，能发现五个就不错了。所以他只是想尽可能地多发现一点。”

陈姗姗：“如果，我们可以帮他收呢？”

三分钟后，站在怪物群后方的大卫和皮特皱起眉头，看到一只狐狸模样的怪物在怪物群中不断游走。他找的怪物都是一些草原怪物，他说了几句话，那些怪物纷纷露出惊喜的表情。

接着，这怪物走到最前方，和那个侏儒官员说起话来。

大卫：“那个怪物怎么戏这么多，他难道是怪物一队的那个家伙？”

皮特看了那狐狸几眼：“有可能，不过大卫，你忘了吗，怪物一队的任务是协助海关队。黑塔可没有说，什么样才叫协助。或许他只要找到海关队的家伙，就算协助了，任务成功。我如果是那个家伙，可不会这么蠢地暴露自己，在怪物群里这么显眼。我会隐藏自己。”

大卫想想也是：“那他到底在干什么？”

一身骚气的黄狐狸搓着双手，低头看着侏儒官员：“长官，您看，您一个人收，这得收到什么时候。我们这里有二十个怪物，如果我们来帮您的话，最多半个小时，就肯定能全部收好。”

侏儒眼睛一瞄，咳嗽道：“帮我？我又不急，就慢慢收吧。”

狐狸挤眉弄眼道：“别，要是时间耽搁太久，那几只冲动粗鲁的怪物山谷的怪物发怒，大家都不好看。”公狐狸把手藏在袖子下，比了个“三”的手势：“我七你三。”

侏儒先是一愣，接着狂喜。他按捺住：“不行。”

狐狸：“四！”

侏儒：“不行。”

狐狸一咬牙：“五五分！”

侏儒窃喜道：“好！”

不过多时，大卫和皮特便见到二十几个怪物拿着号码牌，开始收缴其他怪物的随身物品。起初他们还没觉得有什么异常，直到一只黄毛狐狸收到怪物群的中间，他忽然高举起一只金色的怀表：“长官，我举报，我举报她偷渡！”

那小鹿怪物急得眼眶一红：“你、你胡说！”

狐狸尾巴一翘：“我是不是胡说，让长官看了就知道了。”

侏儒长官走过来检查一番：“呵，你竟然敢偷渡透明人的怀表。这东西可是不允许带去怪物世界的，哪怕你交再多的税都没用！”一边说，侏儒一边拿出三个银币扔给那狐狸。狐狸谄媚地一笑，把一枚隐蔽塞回侏儒手中：“等会儿补。”

侏儒这才满意地拿着怀表离开。

接下来，此起彼伏的声音在木屋里响起。

“你把这把弓藏在腰带里，就以为我发现不了了吗！你是想逃税！”

“好啊，你竟然敢在嘴里藏一枚戒指！长官，我举报，她想偷渡，这是赃物！”

有的赃物是不允许偷渡的，哪怕交税也会被没收。有的赃物只要怪物交了税，还是可以得到一张号码牌，回头领取赃物。

大卫松了口气：“还好，我们的东西是可以带走的，只要交点钱就好。这两只狼的身上有钱包，里面可有不少银币。估计都是他们以前偷渡赃物时留下的。”

大卫不打算太引人注目，交钱消灾，继续隐藏自己。

他的身边，金发外国人的眉毛紧紧地皱了起来。皮特闭上双眼，手指快速地抚弄腕上的红玛瑙手链，下一秒，他猛地睁开眼：“Fuck！大卫，中计了，这他妈是那个该死的怪物一队的玩家在使坏！”

大卫一下子愣住：“皮特，你说什么？”

皮特怒道：“你还不懂吗，我现在终于明白了，黑塔给我们的赃物是唯一的，它要我们偷渡的东西，是在场这五百多只畜生都没有的！否则在这个游戏里，海关队的那两个家伙几乎没法嬴，因为赃物太多，谁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赃物。除非这么多赃物里，其他所有赃物都是成双出现，甚至有多个。只有我们的这个，”金发男人晃了晃手里的香蕉酒糟，“这个该死的东西居然他妈是唯一一个！”

皮特一咬牙，气得捏碎了手腕上的一颗红玛瑙：“我们都被那个怪物一队的混账耍了！”

玻璃小屋里，唐陌和傅闻夺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情况。

在拿到试卷前，唐陌还心存侥幸。黑塔应该不至于给他们这么高难度，这份试卷或许他和傅闻夺能做得出来。但是拿到试卷后，唐陌看到第一题，先是一喜，再看到第二题，他突然：“……”

『地底人王国第九千六百一十四届公务员考核卷』

『第一题：1+2+3+4……+99=？请计算。』

『第二题：如果公主出去散步时碰到了一个穿着青蛙衣服的地底人，她第一句会说什么？

A.你这个丑陋的跳蚤！ B.你这个丑陋的青蛙！ C。你这个丑陋的家伙！ D.你这个丑陋的小饼干！』

……这特么谁知道公主会说什么啊！

再说了，为什么公务员考试还要考这种奇葩东西！

继续往下看，题目更加奇葩。

唐陌转首看向傅闻夺，傅闻夺朝他摇摇头：“《开心问答》的题目比这个简单。”

可不是，比这个简单一百倍！

唐陌一边尽可能地把试卷上自己能回答的问题写上答案，一边悄悄地观察外界。他发现有怪物开始帮侏儒收缴物品，唐陌察觉到一丝不对，他挑挑眉。很快，他发现那些怪物已经要把物品都收集结束了。

收集物品，举报偷渡者。

玻璃小屋外的世界，可比屋内热闹很多。

唐陌的目光在所有怪物身上扫过，很明显，他不可能发现陈姗姗。然而他看着那些怪物举报同伴的模样，嘴角慢慢地勾起：“姗姗，干得不错。”

傅闻夺停下手中的笔，凝视着外面的情况。

过了片刻，他低声道：“原本我想，如果我们写不了这个试卷，只剩下一个通关方法。那只侏儒把所有怪物的随身物品都收集了堆积在那，”傅闻夺用收一指，指着墙角：“大概有七八百样东西。你和我的鸡窝现在各可以收纳十样东西，除此以外，用窗帘，我们应该能把那些东西全部带走。毕竟能偷渡的东西，一般不会太大。不过做完这件事后，我们的身份就暴|露了。地底人和怪物都是我们的敌人，还有怪物二队的两个玩家。如何冲出重围？这个游戏考验的是我们的武力。”

唐陌笑道：“那现在呢？”

“现在，至少我们已经知道哪些是偷渡物，哪些是正常物品，要带走的东西少很多。或许姗姗还能帮我们发现，哪个赃物是具有唯一性的，只要拿走它，我们就赢了。”

唐陌想了想：“就这样？难道我们一定要暴|露身份？”

傅闻夺漆黑的眼睛盯着唐陌，嘴角翘了翘。

“这就要看，那个小姑娘能带给我们多少惊喜了。”

是的，从头到尾，对唐陌和傅闻夺而言，这个支线任务的通关一共有两种。

第一，他们强行使用武力，将怪物们的随身物品全部带走。侏儒长官会做出收缴怪物物品、全部整理到一处的行为，也算是黑塔给唐陌、傅闻夺最后的帮助，使他们有可能抢走所有物品。

然而这太考验他们的武力。

要在怪物和地底人的重重包围中，逃出生天。还要警惕随时可能攻击的怪物二队的玩家。

那两个玩家的实力可不弱，哪怕单打独斗，唐陌都不敢肯定稳胜对方。

而第二种，就是怪物一队玩家的任务了：协助海关队，找到赃物。

黑塔对找到的定义十分模糊，到底什么算找到？看到就算找到，还是要拿在手里，才能算找到？唐陌推测，更有可能是后者。他们要从怪物二队的手中夺走赃物。

陈姗姗要做的事，其实不一定很难。她只是在攻略黑塔三层，或许她什么都不用做，只用帮着注意一下怪物群的动向，也算是“协助”了，能通关这个支线任务。

但她做了更多的事。

一个地底人官员是不可能发现所有被怪物藏着的赃物的，只有利益能让人动心。所以她煽动一个看上去比较聪明的黑塔怪物，让他召集更多人，一个个地搜查怪物，将所有可能藏起来的赃物都搜刮干净。

找到一个赃物，就可以获得一份悬赏。最高可获得一枚国王的金币。

谁都会动心。

而现在，小姑娘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救出唐陌和傅闻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