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时间到。

白墨关掉这篇刚看完的论文，给电脑关机。

抱着徒弟飞电爪，看向窗外的暮色。

便见天空映着最后的红色霞光，风中飘着洋洋洒洒的黑色纸灰。

地元节，来了！

“今晚吃点啥呢？咱俩去吃地元糕？”

飞电爪胖脑袋拱拱师父，满脸乖巧。

“嘤嘤嘤！”

师父说吃什么，那就吃什么！

旁边方小雨抓着手机，偷偷摸摸在聊天。

吴轻芸也抓着手机，时而回复消息。

白墨不知道的是，她们两个，连同苏摇摇，正在商量大事。

苏摇摇发了个郁闷的表情。

【我已经到西州了，在天宇大厦！】

【但没空去吃饭唉，恐怕要警戒到很晚】

今夜，委员会全员戒备，苏摇摇被紧急抽调到西州来，参与共同戒备。

方小雨皱皱眉头。

【可白墨专家经历了那样的事，会很伤心吧？你能不能抽个空？我们四个一起吃饭？】

吴轻芸也回复。

【不出事的话，应该能抽个空子？】

苏摇摇回复。

【请他吃夜宵吧，十二点一过，地元节就过去，请他去吃午夜餐厅】

几个女人这边计划着，白墨正要下班，却接到电话。

看来电显示，赫然是陈书会长。

“喂？白墨专家？

“您之前遭遇那件事，我们真的很抱歉！

“很多仙术委员，很多专家，都被偷了亲人的骨灰盒。

“有的出车祸了，有的老婆难产，有的喝水呛进医院。

“我们的专案组一直在采取措施，打击这项犯罪，抓捕对应罪犯。

“倒也抓到不少小鱼小虾，甚至有序列八的大鱼……”

白墨一边听电话，表情略有些尴尬。

陈书会长这是，在地元节来临之时，给他说说进度，安抚一下情绪？

其实没必要……

“……我们抓到的所有罪犯，都上了手段，往死里审！

“但也是邪了门了，一旦牵扯到你那件事，罪犯们嘴都挺硬的，死活说不知道。吐真剂都撬不开他们的嘴。一些更狠的手段，也都撬不开……”

白墨表情更古怪，只好和陈书会长寒暄几句。

“这将是一项长期的斗争！

“所有同袍的骨灰，同袍家人的骨灰，我们都将誓死守护！

“我们这个专案组，会持续跟进此事。

“相信我们的同袍和亲人们，若有在天之灵，也会庇佑我们。若能转世轮回，也将与我们重聚。”

寒暄几句后，陈书会长挂断电话。

白墨皱皱眉头，若有所思。

在天之灵？

转世轮回？

曾经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好学生，不相信有转世轮回。

如今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仙术师，还是不相信转世轮回。

他修仙日久，观察很多，早已看破此事……

灵魂诞生之初，是母胎孕成，天地养成。

灵魂死亡之际，则消散于天地，从此只留传说，供人纪念，其余再无痕迹。

一人一生，三魂七魄。

人生魂生，人死魂灭。

没有在天之灵，没有转世轮回。

窗外渐深沉的暮色中，渐降临的夜幕里，地上燃烧的纸钱，天上飞舞的纸灰，其实与逝去之人无关，反而是给还活着的人，给他们的心以安慰。

白墨抱起徒弟。

“走吧，干饭去！”

打开办公室的门，却见一人站在门外，穿着破旧的夹克，满是褶皱的老脸上堆起笑容。

“嘿嘿，白墨专家，今晚我请你吃饭！

“然后……再请你帮我个忙。”

正是叶老教授！

……

仙委会，北郊基地。

灯火通明的演播室里，准备了十几台高清摄像机，和一张严肃的黑色桌子。

桌上有厚厚的一摞文件，和最新的查阵草探测器。

莫兰悠站在桌子后面，正看着台本，准备等会儿的直播。

古林委员、张秘书等人，都在旁边，满脸严肃。

“莫专家别担心，正常发挥就好。”

“一场直播而已，不会出问题的。”

莫兰悠点点头。

今夜，地元节，他将在这直播间里，向千家万户，通报这些年来的涉仙犯罪数据，悼念在涉仙犯罪中死去的同袍和普通民众，并且向千家万户介绍查阵草探测器，宣布即将到来的全民大普查！

“这种大型普查，想推广开来，也不太容易。

“刚好借这地元节的机会，借着节日里的情绪和氛围，把这大普查给提出来。”

莫兰悠一边看稿子，心里还是发虚。

“今夜……不会出事吧？

“我总觉得不对劲！”

古林委员劝慰道。

“放宽心！

“今夜西州市的力量之强大，超出你的想象！

“不止我们自己的力量，苏摇摇委员也回来了，北海boss也被请来，苏如画委员，琵琶婆委员，甚至顾灵童委员也被抬到西州第一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去。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

“仙委会很多高手，我们不知道名姓的高手，都偷偷来到，已经潜伏进大街小巷。

“今夜的西州，是举世无敌的坚城！

“更不用说，西州幕后boss，估计也在盯着呢。”

莫兰悠点点头。

“嗯！”

……

金皇大酒店，顶楼豪华拍卖大厅里，已经坐满了西装革履的富豪。

“哈哈，今天听说有好宝贝啊？”

“王总，带够钞票了嘛？”

“嘿嘿嘿，我喜欢的那块玉，李总高抬贵手啦~”

“那边二号包厢是谁啊？”

“裘老板吧！”

“一号包厢呢？”

“那就不知道了，神神秘秘的。”

……

二层正中央，一号包厢里，灯光柔和，花香淡淡。

飞电爪蹲在茶几上，抓起一瓶红酒，狐爪拧开塞子，仰脖喝了一口。

“嗷？”

好像味道……也还凑合？

比狐狸山的酒次很多，但也有点意思！

旁边柔软的大沙发上，叶老教授穿着寒酸的破夹克，坐姿局促，浑身不自在。看到仙兽开酒，更是打了一个哆嗦！

“这……这瓶酒……多少钱啊……我……”

侍立在旁的女经理，双手抄在身前，表情温婉，体态优美，笑着介绍道。

“这瓶是二八年的菲拉，价值二十八万。

“是我们老板送给白墨专家的。”

白墨、吴轻芸、方小雨等人，坐在大沙发上，都面面相觑，表情古怪。

这么贵？

咋不早说？

这不坑人呢么？

叶老教授连忙解释。

“我们没说一定要买东西啊！

“包厢是你们要送的！

“红酒也就喝了一口！

“我们……”

女经理连忙解释。

“不不不！

“白墨专家当然可以不买任何东西！

“白墨专家到来，就已经让我们蓬荜生辉！

“只是，我们老板说，想来敬一杯酒……”

白墨摆摆手。

“算啦。

“让他忙去吧，不用太客气。”

他内心深处，还是有点社恐，不太愿意和大商人交朋友。

女经理心中瞬间明白……白墨专家看不上他们老板。

她脸上笑容不改。

“好的。

“我们老板还说想问问，您在这一号包厢，是否愿意公开身份，如果公开的话……”

白墨再次摇头。

还是社恐作祟。在这种拍卖会上，在这么大的包厢里坐着，也太羞耻了！

“不公开。”

女经理心中瞬间明白……白墨专家也看不上在场这一堆土老板。

她脸上笑容不改。

“好的。

“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我。”

说完便退后两步，退到包厢的角落里，一个不挡视线不起眼的地方，像一尊花瓶，安静站着。

叶老教授看看放下酒，跑去磕干果的仙兽，看看角落的女经理，向白墨凑过身子，贴到白墨耳边。

“真不一定要买！

“我知道你有钱，但是你的钱肯定你做主。

“我就是想让你看看那东西！

“万一你喜欢，能把它买下来，那就太好了，不至于让那东西落到一群脑满肠肥的商人手里……”

说着话，众人从包厢的玻璃大窗里看到，楼下大厅，拍卖已然开始！

富豪们围簇的舞台上，西装革履的拍卖师，宽宽登台，念了一段开场白，便取出第一件拍品。

“这是一柄隋朝的古剑！

“此剑品相……”

拍卖师侃侃而谈，富豪们啧啧感叹。

楼上叶老教授目瞪口呆。

“这玩意儿也能拍卖啊？

“这得值多少钱？”

方小雨和吴轻芸，都曾见过仙器，对这青铜剑倒不怎么感冒。

飞电爪往下瞄了一眼，更是表情古怪。

这垃圾，送到狐狸山去当烧火棍，都嫌它不直溜，有啥用？

飞电爪抓着桌子上的开心果，右爪一个个捏开，左爪攒了十几个果仁，便开开心心送到师父面前。

“嘤嘤嘤！”

白墨笑着捏了一个。

“你自己吃。”

一边笑，一边打开手机。

这拍卖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去看莫兰悠直播。

果然，直播已经开启，就在涉仙论坛被置顶，热度飙高，进入之后，弹幕密密麻麻，把画面糊死！

白墨设置成半屏弹幕，却见莫兰悠站在画面中，正讲述这些年死去的同袍。

“……这位女士，名叫吴山灵，曾经是东郭市仙术委员，序列九仙术师。

“她母亲的骨灰盒，被殡仪馆的潜藏涉仙人员偷走，被拿去充当诅咒媒介。

“就在三天前，吴山灵，在东郭市妇幼医院，难产而死！”

一条条弹幕飞快飘过。

【我家楼下的修车铺，小伙计打死老板卷钱跑路啦，听说就是小伙计突然涉仙】

【需要搞个全民大普查，把所有涉仙的都揪出来】

【哪怕揪不出大鱼，小鱼小虾米也都要找出来】

白墨点点头。

这直播倒还蛮成功的。

又看了一会儿，便见莫兰悠讲完了数据，讲完了案例，取出一个探测器，开始介绍。

“……这是我们仙委会，集合了最强的专家，最好的科研，最先进的制作工艺，造出来的涉仙检测仪……”

白墨正要继续看，突然胳膊被方小雨捅了捅。

他看看方小雨，又循着方小雨的目光，看向楼下大厅。

便见大厅里氛围热烈起来，土豪们纷纷举牌竞价。

“五百万！”

“八百万！”

“一千万！”

……

“一千八百万！”

一群土豪极为干脆利落，出声喊价，一个个气势汹汹！

而他们竞争的拍品，在拍卖台上，赫然是一扇门……一扇装甲门。

“额……”

白墨表情略尴尬。

拍卖台后面，介绍这门的幻灯片里，介绍了各项功能。

幻灯片不起眼的角落里，是这扇装甲门的截面图，截面图中，赫然看到一枚涉仙探测器，外壳打了钢戳……是一个圆圈里面的“白”字。

叶老教授多少知道点涉仙探测器的事，也看到了这扇门的资料。

但他很难理解。

“这门不是五十万么？

“我看学院领导，还刚买了一扇回去。

“拍卖的这扇，有啥不一样？”

吴轻芸和方小雨知道真相，讪讪看向幻灯片角落里，那个不起眼钢戳里的“白”字。

白墨也不知说什么好，甚至微微有些脸红。

虫爷不愧是专家，硬把这门给整到拍卖会上来了？

还让土豪们纷纷趋之若鹜，他到底怎么忽悠的？

这扇门最后的成交价，落在两千八百万，一个白墨无法理解的数字……

便在此时，虫爷给白墨发来消息。

【白墨专家，你也在拍卖场啊？】

【哈哈哈，我在三号包厢呢！】

【你看到没，咱的门，卖的还凑合！】

【再有老朋友找我买，低于这个价的话，我可不会卖的】

【毕竟我们这个特殊版本，一共就那么几扇】

白墨心情古怪，和虫爷唠了几句。

突然被旁边的叶老教授抓住袖子！

“白墨专家，快看！”

原来是下一件拍品，又被送上台。

拍卖师掀开蒙布，却见一盆盖着玻璃罩的花，显露于众人面前。

“这是一盆……我们说不上名字的树。

“这树在我们仓库里放了几十年，仙术时代之前，就已经存在，也没啥神异，并非仙草。

“我们还请西州大学的古植物专家叶明老教授来看过，他也说不出这树的来头。

“但据他判断，这树恐怕已经活了五百多年……”

便见那是一棵粗壮古怪的盆栽小树，枝头生长了有黄有绿的叶片，叶片指甲盖大小，看起来颇喜人。

叶老教授凑到白墨耳边，悄声道。

“这棵树，我看不出来历。

“但它能活大几百年，肯定很特殊，很有研究价值！

“如果你感兴趣，如果它不太贵……”

白墨盯着那小树，神识散发而出，去到那小树，细细探查，又倒吸一口冷气。

大几百年？

这玩意儿活了岂止大几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