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车，车灯一开，贺长麟就看到白子涵哭得跟花猫似的脸。

她脸上的妆完全花了，眼睛上睫毛上涂抹的东西顺着泪痕流了下来，在脸上形成两道黑色的痕迹。

贺长麟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

白子涵瞥了他一眼，然后把头扭向一边，伸手打开镜子，接着，就被自己的模样惊呆了。

镜子里这个丑八怪是谁？

她啪地一声关掉镜子，依然把脸对着窗外，不敢把脸扭过去让贺长麟看见——真的太丑了，她完全不想让和贺长麟看见这么丑的自己。

在包里找了找，没有找到湿纸巾，便问贺长麟车上有没有。

贺长麟找了找，找到一包，他贴心地帮白子涵撕开包装，心里却因为看见她不敢扭头看着自己而觉得好笑。

白子涵飞快地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只是双眼的红肿和脸上的红肿估计一时半会儿都消不掉。

她瞬间不想去柳园了。

“我可以不去柳园吗？”她看着窗外问道。

“不可以。”贺长麟说道：“我妈要看见我们俩都平安地回去才会安心。”

白子涵心里想：才怪，她只是想看见你平安回去而已。不过，这话她只在心里想了想，没有说出来。

“可是我现在这个模样怎么见人？”她狠了很心，把自己的脸展示给贺长麟看。

贺长麟好不容易忍住笑，说道：“这个模样怎么？挺好的。”

这句话当然好听，白子涵的嘴角两边忍不住地往上翘，但嘴巴上还是说道：“你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的良心过意得去么？”

贺长麟轻笑一声，说道：“我还以为你想听好话，看来是我想错了，原来你想听我说你丑。”

“我……”白子涵语塞，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生气了？”和贺长麟问道。

白子涵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你不要向先前那样开车我就不生气。”

贺长麟嘴角一勾，“好。”

回到柳园，常晚彤正一脸焦急地等着，红姨在她身边陪着她。

“回来了，回来了，她们俩回来了。”接到门房那边的汇报，红姨就高兴地对常晚彤汇报道。

常晚彤眼睛一亮，嗖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不过想了想，又慢吞吞地坐了回去。

红姨把这一幕默默地看在心里，之后，就一个字都没有说了。

看见贺长麟牵着白子涵的手从外面走来，两人心里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不过，常晚彤脸上表现得不明显。

等两人走进来，看得清楚了，她们才惊讶地发现白子涵哭过了。

红姨一惊，刚想问发生什么事了，突然想起来现在这里已经轮不到她来问了，就立即收了声。

“你……”或许是这么几个月来养成的习惯，常晚彤也是下意识地就想问白子涵这是怎么回事，只是在开口说了第一个字之后，她就瞬间惊醒过来，这么关心她做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时间说道：“在约定的时间之内回来，还算遵守约定。”

贺长麟说道：“我什么时候没有遵守和你的约定过？”

常晚彤语塞，她皱了下眉头，避重就轻地说道：“既然你们回来了，那我就去休息了。”

“大婶。”白子涵突然开头喊了一声。

常晚彤这才再次把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装作没有看到她脸上的异样似的，不动声色地问道：“有事？”

白子涵没有管自己脸肿眼肿的，反正大婶好像也装作没看到似的，那她也就装作她的脸一点儿异常都没有就好了。她看了贺长麟一眼，问道：“您知道我们刚才去哪儿了么？”

常晚彤皱了下眉头，“去哪儿了？”

“我们去……”

白子涵还没有说完，就被贺长麟拉到怀里捂住了嘴。

“我们那儿都没去，就去郊外兜了兜风。”贺长麟替她把话补充完。

常晚彤怔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刚才，她看见他儿子非但没有生气，似乎和她说话的时候还笑了一下，而且……他说话的语气，他也很多年没有听到过了，上次看见类似这样掩藏自己做了坏事的场景，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她突然想不起来。

她当然不信儿子的说辞，如果只是兜兜风而已的话，怎么白子涵会变成这个样子回来？而且，这掩饰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

常晚彤听见耳边传来噗嗤的一声轻笑，循声看了偷笑的红姨一眼。

红姨感受到她的视线，立即硬生生地把笑给憋住了，憋到后面，胸口都憋疼了。

常晚彤心里很复杂，看红姨一点儿也不感到惊讶的模样，就知道，或许，这就是儿子和白子涵的日常，这柳园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所以不会像她这样觉得震惊。

“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去洗澡睡觉了，妈你也早点儿休息。”贺长麟一边说一边保持着一手捂着白子涵嘴巴一手搂着她腰的姿势，单手把她抱起来，往电梯间走去。

“给我站住！”常晚彤说道。

贺长麟顿了一下，在假装没有听到和停下来让白子涵继续说之间考虑了两秒。

“都给我回来！不然别后悔。”常晚彤一边说一边往二人走了过去。

贺长麟皱了下眉头，还是转过身来，然后把白子涵放了下来。

“你们究竟去哪儿了？”常晚彤再次问道。

白子涵用手掌放松了下被贺长麟捂痛的脸，然后说道：“大婶，其实您有所不知，我其实胆子很小，又怕黑又怕鬼。”

常晚彤一愣，白子涵这个开场白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就连贺长麟自己都眸光一闪，这个开场白……好像和他想得不一样。

白子涵才没有管他们怎么想，而是说道：“今天下午，长欣的妈妈来找我说了一些话，老实说，我听了她的话之后，心情有些不太好，长麟见我心情不好，就说带我出去兜兜风。我原本以为兜兜风很好的，可我没想到他居然把我带去山上了。就南郊的那座丹凤山。”

一听丹凤山三个字，常晚彤脸色都变了。

贺长麟也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

红姨也在心里捏了一把汗。

白子涵仿佛都没看到这些似的，继续说道：“丹凤山以前很多人在那边飙车的，长麟说他以前也曾经和沈烨在那边飙车，只是有一次出了车祸，后来就再也没有进行这样危险的活动了。”

听见的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特别是常晚彤和红姨，两人都感觉好像坐了一把过山车似的。

贺长麟就奇怪了，不知道白子涵究竟想说什么。

只听白子涵继续说道：“我刚才说，我又怕黑又怕鬼，长麟明明知道的，但是他还故意带我沿着山路散步，这都算了，他还跟我说那座山上每年都要死不少人，还出了很多鬼故事。我很怕啊，可是他就是要不停的讲，后来，我感到有东西抓了我的脸一下，我吓了一跳，脚下没注意，还踩路边一坑里去了，幸好那坑不深，我也没怎么着，不过我当时真的是被吓惨了。”

白子涵一本正经地总结道：“大婶，您管管您儿子，人吓人真的是会把人给吓死的。”

贺长麟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常晚彤在经历了过山车一般的感受之后，觉得白子涵这故事编得有些夸张、无厘头，可是她又想起来，她儿子的确是说过白子涵胆子小，他还利用这一点让她不许在他面前撒谎。所以，她一时又觉得或许这是真的，毕竟，白子涵看上去就是明显哭狠了的模样，但是又好像没有心情不好，看来，应该是被儿子给哄好了。

本来已经做好骂人准备的常晚彤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红姨低垂着头，她总觉得这应该不是真的，不过也有可能是真的，她下意识地往白子涵的脚看去，两只脚都干干净净的，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她也糊涂了，不知道白子涵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白子涵的内心十分忐忑，一开始，是打算如实地告贺长麟一状的，可是那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贺长麟如果不是要让她转换心情的话，应该不会跑去飙车，他自己也说了，他自从在他母亲面前保证过后，就再也没有去飙过车了，而且，他话说，如果不是因为对那条路非常熟悉，他也不会把她带到那条路上去。

如果，她真的把他们飙车的事告诉大婶，那么，大婶就会担心，也会觉得贺长麟没有遵守和她的约定，要是往严重一点儿想的话，说不定大婶以后对贺长麟的信任就要打折了。

她不想这样。

刚才这个故事，是临时杜撰出来的，她不知道贺长麟已经把她胆小的事告诉了常晚彤，不过，她想的是，如果常晚彤不相信的话，她还可以找红姨作证。

她内心十分忐忑，因为，她从来没有用这种略带着撒娇的语气和贺长麟的妈妈说过话，也不知道对方会怎么回复她。但是，她依然保持着应有的镇定。

她不知道今天晚上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不过，一想到不久之前在贺长麟的背上感受到的温暖，她又觉得，没关系，她的脸皮还可以再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