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余杭启程到济南府，大军开拔少说也得大半个月的时间，好在有裴麟的白子加持，这万军耗费了九日，将将进入德州，距离济南府不过一日路程了。

入夜休息时，李君屹步入帐内，恭敬作礼之后，被裴麟直接拉了过去。

裴麟指着桌子上的鸡道：“德州扒鸡，吃过没？”

李君屹摇了摇头，“殿下，出事了。”

裴麟的眉头一沉，揪下来一块鸡腿递给了李君问道：“什么事？”

云芊静坐在一旁，为李将军斟满酒。

李君屹道：“内忧外患，两个坏消息。”

裴麟喝了口酒，“我知道，好消息一般都不是你来说的。”

云芊的神色更加凝重了一些，她轻轻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副用来推演的骨片。

李君屹苦笑了一声，也拿起酒杯，吃了一口鸡腿，喝了一口酒，这才算是镇定了下来，“先说外患吧，辽金联军分作两路，水路一支，陆路一支，水路分两股，兖州和德州。陆路东、西、南三支。”

裴麟认同地点头，“不错，若不这么做，他便不是赵浔了。”

裴麟拍了拍他的肩膀，此时无声胜有声。

李君屹却打断了云芊的话，“若是真的到了打起来的那一步……广济军就在商丘，他们若是支援，我们就有十五万，若是不支援，我们就有八十九万。”

李君屹道：“仍旧是三将辅佐，前锋将林东武，左先锋陈阳，右先锋孙礼。”

云芊哑口了，“殿下，他们……”

云芊道：“若是架空，我们该怎么做？”

裴麟道：“人家是帅，根据上一次对他的了解，他恐怕会让我们去做先锋。”

李君屹道：“又一道圣旨来了。”

不必多言。

裴麟道：“我总不能和你一样，插个腰提起个脑袋去和二皇子说，我们不能去吧？”

那时……济南府八十万百姓……就已是全民皆兵了。

裴麟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难不成歹人来了还能先杀你，后杀我不成？”

裴麟又掰下来一根鸡腿，递给李君屹，“惭愧就多吃点儿，当浮五大白。”

裴麟笑了笑，“况且二皇子可能不需要我们加固城防，他需要我们做别的。”

裴麟道：“就空着咯，玄策军是我从江南带来的，兵权在我手上，如今我是山东节度使，手握禁卫、守城、水师三军，但他是讨伐先锋军帅，自然要将禁卫、水师拿去，但守城军他是拿不走的，虎符也在我手上。”

云芊着急得站了起来，急切道：“那不就是送死？我们不能去！”

裴麟道：“内忧呢？”

李君屹凝视了裴麟半晌，低声道：“听说山东以北的博州正在闹瘟疫，殿下又是收麦子，又是……难不成？”

李君屹摇了摇头，“来不及的，济南府官员早已尸位素餐多年，再加上两路安抚使、两路转运使、济南府通判均已被杀，如今最大的顶头上司便是节度使秦王，我们到了济南府的第一步……是加固城防，即便快马加鞭也不可能来得及，况且……”

裴麟道：“既然陛下要我们坚守，自然要做出坚守的样子来，至于最后到底有没有坚守，还是要根据战局来做出判断。难不成最后我们三日打赢，这麦子还能带走不成？”

裴麟道：“口粮的事情自然不必担心，济南城正是秋收之日，玄策军入城之后什么都不用做，只做一件事。”

裴麟赞叹道：“不不不，人家是屡败屡战，这可大不相同，你别看他们虽然没打过胜仗，但每次都雄赳赳气扬扬，出征的时候一个比一能吹，你得有这样的魄力。”

云芊道：“守城军备只有一万，加玄策军就两万，退去辎重、粮草、后备、补给，若是真的打起来，我们怕是不足……”

李君屹感叹道：“殿下深谋远虑，卑职，惭愧。”

二人一人一杯喝得尽兴，云芊却意味深长道：“殿下，二殿下若是来了，恐怕会利用帅名将你架空的。”

两个身经百战的老将，一个和李君屹、薛威、韩天忠齐名的年轻将领。

李君屹低着头道：“可殿下……军事战起，便是百姓生灵涂炭之日，自然是想要越早结束越好，若是一旦持久拉长，济南府的百姓……我们可只有十日的口粮。”

云芊道：“做什么？”

裴麟靠在了椅子上，大大的咬了一口鸡脯子，咀嚼了起来。

李君屹道：“不错，目前可以判断，辽军的作战人数在六万左右，金军是四万。”

对方的行军路线裴麟是掌握的，所以并不意外，但这一道圣旨让裴麟颇为意外，便喃喃道：“这一次出军，本来就很奇怪，给我封的是山东节度使，也就是守城将，但十几万大军可没有帅，难不成……”

裴麟疑惑道：“将是谁？”

裴麟点点头，“有他们在，必输无疑。”

云芊道：“李将军，我的建议是，提早疏通要道，若是真到了那一步，广济军进济南府，只有密州这一条路能走十万人，况且……他们能救的下我们么？”

裴麟道：“不错，省去了他们秋收的用力，我们再以玄策军的名头，直接按照市价将麦子收了，作以己用，百姓自然乐意。”

云芊道：“可……可……”

李君屹道：“这样就没有税收，他们当然乐意，可我们要这么多麦子……殿下真打算做持久战？”

李君屹点点头道：“没错，陛下封二皇子是先锋大将军，统领山东禁军，并且增派三万随军。”

裴麟笑道：“陛下已有安排，咱们又何必着急？”

裴麟道：“陆路是辽军，水路是金军？”

李君屹洒脱一笑，“这朝堂之事，兵权之事，还有百姓之事，是卑职多虑了，卑职当尽心做好军务才是重中之重，还请殿下莫要责备。”

云芊攥着粉拳，“殿下……你别开我玩笑了，这么要紧的事，到底怎么办啊？”

李君屹一愣，惊讶道：“殿下的意思……是帮着百姓秋收？”

李君屹生性并不张扬，自然也不爱吹嘘，听到这些话，仅仅一笑了之，“殿下，若非您主导，我觉得这场仗……胜面极低。”

李君屹知道这并非是秦王看不起他们，主要是这三个哥们确实是带着四十万打人家五万都没有赢过，低声道：“我承认林东武和陈阳都是名将好手，但他们屡战屡败，确实……”

裴麟哈哈一笑，“我们的李将军，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必然是辽金联军已经兵临城下。

云芊愣了愣，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可看着李君屹平静地举起酒杯，这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若真是大军败退，退入济南府中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