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市凤凰村，燕凌风的家里。

左邻右舍的亲朋把不大的房间塞了个满满当当，电视机开着，停在了央视5套的体育频道上。听说燕凌风要上电视了，他们不能去现场给他加油，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支持了。

“这两个人真能啰嗦，我说大嫂子你没搞错吧？凌风真的能上电视？”燕凌风的堂婶，刚刚三十出头，天生一张机枪嘴，说起话来不带一点停顿的。

机枪嘴嘴里的大嫂子，也就是燕凌风的母亲还没来得及说话，燕凌风的堂兄大海就翻了翻白眼道：“小婶子拜托你以后说话之前能不能过过脑子啊，没看电视上面写着‘水云一中’这四个字么？”

燕凌风的母亲也是笑容满面地点点头，“不会错的，风儿的班主任亲自打电话告诉我的，他说风儿肯定会出场的。”

“快看快看，那不就是风子么？”转播镜头已经切进了场地内，这个时候两队的队员正在场上热身，大海眼尖，一下子就瞅见了正在和队友们一起做蝶步热身的燕凌风。

蝶步是篮球训练中一项非常普及的方式，侧正身体的上半身，两脚交叉横移前进，在移动的过程中，姿势与蝴蝶飞行的轨迹非常相似，所以才会被被人称之为蝶步。蝶步可以很好地锻炼球员们的腰腹柔韧性，对于肌肉也有着很好的放松作用，更进一步的讲，蝶步还可以锻炼身体的平衡感和脚步的敏捷度，所以一般都是每支球队在赛前热身的必备项目。

“还真是这个臭小子！”燕凌风的父亲，一个四十多岁的庄稼汉子强忍着得意笑骂道：“不声不响的都上电视了，也不告诉家里面一声让我们替他高兴高兴！”

“还别说，风子穿着这身行头也比平日里精神多了，也有派多了。”大海砸吧着嘴有点羡慕的感慨道，他也是个篮球爱好者，可是没燕凌风那么强的实力也没那样的运势，只能在闲暇之余去村里那块破篮板那里过过干瘾了。

水云一中三个年级总共60多个班级全都停了课程，每个教室的电视都停在了中央5套上面，大多数学生对于学校的安排都是拍掌叫好的。不管他们喜欢不喜欢篮球，可是篮球队这是为校争光，理所应当从繁重的课业里面挤出时间来关注和支持他们。当然也有个别的学生很反感，很不以为然，他们对篮球不感兴趣，对那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校队队员更是嗤之以鼻，在他们看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学校这样的安排是本末倒置的错误，只不过他们的人数太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指责，敢冒大不韪说出心里话来的人少之又少，唯一一个不怕死的鼓起勇气关掉了电视机之后，非但没有引起共鸣，反而是被他的同班同学毫不犹豫地撵出了教室。

高一八班，朱遥静静地坐在后座，比赛还没有开始，他的眼眶却已经湿润了，那个亦师亦友的男人，曾经给与他最大帮助的男人，接近二十年过去了，他还没有忘记自己。张威平嘴里的“天才”在别人包括余家听来可能不知所云，但是朱遥却很清楚，这个所谓的“天才”指的就是他自己。努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流出来，朱遥默默地仰起了头，往事不可追，人生是一条单行线没有回头路，他所能做的只是把这份感激默默地藏在心里，连通着那段有关于篮球的记忆一起封存。

陆云雪心神不安地看着电视屏幕，昨天晚上田慧睡觉之前，曾经告诉她今天会有一场好戏看，再想起燕凌风那句莫名其妙的话，陆云雪的心里面充满了不安，这是一种对于未知的不安，因为她不知道这场戏是不是真的会好看。

水云最大的超市里面，大尺寸的被偷电视前面，很多人驻足停了下来抬起头望着那群不熟悉但却很亲切的水云子弟兵。足球是世界第一大运动，乒乓球是中国的国球，但是在水云，群众基础最广的运动却是篮球，水云城不大，但大大小小却有将近100个篮球场地。对他们来说，能够在中央电视台上看到和他们在同一块土地长大的队员，心里面是非常自豪的。他们或许叫不出这帮队员的名字，但对他们的支持却是完全发自内心的。

回到山东大学综合体育馆，两队队员们已经结束了热身，观众席也已经坐满了。比赛，一触即发。

徐建业很明显没有睡好，眼底下挂上了两个大大的眼袋，站在场边哈欠连天地做着最后的部署，“今天这场比赛我对你们的要求只有一个字，快！轮转要快，推进要快，投篮要快！只有快起来，我们才有赢球的希望，记住了么？”

五名先发队员已经脱掉了训练服，露出了里面橙黄色的球衣，默默地点了点头齐声回答道：“记住了！”

“咦？燕凌风你搞什么呢？你球衣里面套的是什么？”徐建业疑惑地看着爱徒问道，要知道这场比赛可是容不得一点轻忽大意，燕凌风古怪的装束很有可能会影响到他的敏捷度，这对于比赛一定会造成影响的。

篮球服和足球服不一样，篮球服是没有袖子的，所以在里面套件T恤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尽管燕凌风已经把那件T恤的两个袖子剪去了，可是宽松的篮球服仍然遮挡不住下面的风光的。

“额……”燕凌风犹疑着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就在徐建业生出疑窦想要让他脱掉里面的累赘的时候，孙飞英却站起来替他解释道：“凌风贴身穿了一件吸汗的T恤，教练你就放心好了。”

“是么？”孙飞英的解释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毕竟汗水可是篮球运动员的大敌，有的时候一滴不张眼的汗珠就可能导致一场比赛的结果发生偏差。燕凌风还能怎么说，只能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凌风，你昨晚没有睡好么？”徐建业不明所以，没有再继续纠缠燕凌风的T恤，而是关切地看着他没精打采的脸问道。

“还好还好。”燕凌风强笑了一声，微不可闻地叹口气道：“教练，我们该出场了。”

“哦。”徐建业压住心里的担心，点点头道：“那去吧，好好发挥，你们的亲朋同学都在电视机前看着你们呢！”

“嗯！”燕凌风抿着嘴点了点头，他不是没想过要赖账，可是一来人无信不立，信守承诺是一个人为人处事的根本，二来孙飞英软硬兼施，手段频出，打定了主意要让燕凌风出糗，他纵然有心赖账可也无能为力。

“为了荣誉！”

“汗水拼光！！”

“为了胜利！”

“血洒赛场！！！”

五个人围在一起大吼一声，抖擞精神信心满满地踏上了这块梦寐以求的赛场。

省实验中学那边也是不甘示弱，在大嗓门得分后卫8号张秋实的带领下齐声喊出了他们的口号，很霸道的口号——“佛挡杀佛！魔挡杀魔！实验无敌！胜利有我！”

“这两支球队的气势都很足啊，单从这一点来看，他们能够站在今天的赛场上是实至名归的！”张威平眯着眼睛点了点头，“中国的篮球运动员最缺乏的是什么？不是天赋也不是技术，缺的就是这种舍我其谁的霸气，练得再好，到了国际大赛上却是束手束脚打不出来。这帮孩子不怯场不畏战，很不错！”

余家自然点头附和，“张指导说的没错，虽然他们的技战术水平可能在专业人士看来还很稚嫩，但是他们的这股劲头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2米05的张汉奇，1米94的韩登云，两个人的身高足足差了十多公分，可是站在张汉奇的对面，韩登云却面无惧色，昂首挺胸，丝毫没有因为对手的身高而感到压力。

张汉奇轻蔑的笑了，为对手的不知死活，迄今为止他跳球还只输过一次，四分之一决赛对阵莱州一中的时候，他惜败给了身高已经蹿到了2米10多的张朝旭，除此之外，他真的做到了他们口号所喊的“佛挡杀佛，魔挡杀魔！”韩登云不是佛也不是魔，他能够像张朝旭那样挫败不可一世的张汉奇么？

一声哨响，裁判把球抛上了天，韩登云深吸一口气，仰起脖子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盯着还在上升的篮球，大脑飞快的运转计算篮球的轨迹，可是还没等他算出个所以然来，他的对面张汉奇就已经飞身跳了起来，张汉奇身高2米05，臂展超过了2米10，再加上天生一双弹簧腿，所以篮球还没到达最高点开始下落的时候，他就起跳了，这是日积月累自然而然形成的自信！一种睥睨天下英雄的自信！

韩登云知道他输了，他和张汉奇相比，唯一占优势的可能就是他的体重，可是跳球比的是身高，比的是臂展，比的是弹跳，比的是滞空，唯一不需要的就是体重。篮球场上，韩登云从来不会去做无谓的努力，所以他意识到自己即将失败的时候，也并没有去做徒劳的挣扎，很光棍地倒退一步，在张汉奇的大手触碰到篮球的时候就已经转过身去往后场走去。

张汉奇把球稳稳地拨向了球队的控球后卫孙东，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韩登云的背影，目光里的不屑似乎更加的浓郁了。

尽管没有跻身全省四大控球后卫，但是孙东还是一个综合实力很不错的控球后卫，能够在人才济济的省实验中学占据先发的位置，本身就说明了他的实力。他很清楚自己的球队的优势所在，所以并不着急发动进攻，而是一直等所有队友都过了半场才不紧不慢的尾随而至。

燕凌风守在己方半场的三分弧顶的位置，孙东的特点徐建业也给他做过详细的介绍，组织传球能力一流，速度和对抗二流，突破投篮能力三流，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擅长串联全队进攻而并不擅长个人进攻的纯1号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