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这个人看起来很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但，马拉申科不论怎么想，就是他娘的想不起来，应该是时间过得太久、忘了是在哪儿见过的那种。

与之相对的，望着马拉申科这一脸疑惑不定的表情，蓄着一下巴斯大林式大胡子的师长同志倒也是哈哈一笑、颇为干脆。

“看来将军同志把我忘了，我们在斯大林格勒一起并肩战斗过，你忘了吗？”

斯大林格勒？

马拉申科的记忆转瞬间被带回了1942到1943年，残酷如地狱式的斯大林格勒会战令马拉申科至今都记忆犹新，那是一场对肉体还有精神都达到了双重极致煎熬的炼狱般战斗。

死人，在斯大林格勒那座城市里只是如空气一般随处可见的存在。

用尸体垒掩体、填补沙袋的空缺都不算稀奇，街道上的尸山血海随处可见、日复一日。尸体已经多到了收尸队都收不过来的程度，战事最焦灼的时候根本没人去理会尸体，任凭死亡多日的尸体沉尸街道上多日、腐败变臭都不予理会。

不是说故意如此，而是说活人都尚且朝不保夕的前提下，死人如何如何真的已经不再重要。

纵使是现在回忆起当初这段记忆，马拉申科依旧能闻到那满盈腐化尸体的腐败恶臭与浓重的血腥味。

对于亲身经历过这场残酷血战的人来说，这是一段绝对称得上不堪回首的经历。但换个角度讲，却又与荣耀和辉煌并行存在，决不能被遗忘掉，否则就是对那些英勇牺牲之人的背叛。

脑海中瞬间回想起太多太多的马拉申科深吸了一口气，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之时，不打算就此把话语权转交给马拉申科的大胡子师长却是先一步开口。

“马马耶夫岗，崔可夫的集团军，你都忘了吗？当时你们被调来负责冲击马马耶夫岗的攻坚任务，我们师刚刚渡河还没集结完毕，我就站在港口的制高点上用望远镜看着你们的坦克发起冲锋，那场面我可忘不了，德国佬你们的重型坦克被撵的像兔子一样满山岗乱跑。”

“哦，对了，那会儿我还是个团长，师长是今年才升的。当时我们师奉命接管马马耶夫岗的防务，那时候马马耶夫岗已经被你们拿下来了，你们被调往城内其它方向战斗，我们去接管阵地。当时我还看见了你，你站在炮塔上指挥部队下山，我站在路边给你敬了个礼，你还回了我一下，想起来了吗？”

“......”

大胡子师长把这一切描述得绘声绘色、声情并茂，马拉申科确信这绝对不会是撒谎

但......咱老马同志确实把这事儿给忘了，有一说一、不兴撒谎，的确想不起来当初还有面前的这位给自己敬礼打招呼。

事实情况虽是如此，但马拉申科却万万不能心直口快地把这事给这么只说出去，否则的话也太丢份了不是？人家这么热情，结果整了个你给忘了，这话要是真说出口都难免会伤感情。

“我想我大概想起来了，向马马耶夫岗发起冲锋的战斗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当时整个斯大林格勒唯一一支成建制的重型坦克部队就是我们，我都忘了我当时到底顶着多大的压力，就好像整座城市、城里所有的同志们都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一样，还好最后我们完成了任务。”

马拉申科的话同样也勾起了大胡子师长的回忆，炮火连天、血腥满盈的记忆只要是亲身经历过就一定不会忘记。

“谁说不是呢？当时我去师部开会，下面几个团长都不怎么有信心，斯大林格勒的情况实在是太糟糕了，大家都以为这座城市会成为基辅第二。”

“当时我们师长就给我们说，全红军最精锐的重型坦克部队、祖国的坦克英雄马拉申科同志，正在带领他的部队向马马耶夫岗发起冲锋。只要马拉申科同志的部队正在冲锋，那么胜利就即将属于我们，大家要加油鼓劲、保持士气，准备随时去支援马拉申科同志，一定不能让马马耶夫岗沦陷在德国佬手里。”

“老实说这话当年效果有些一般，大概就我一个在师部会议现场高举拳头站起来喊了几句口号。不过再往后大家伙对你的看法就大不一样了，尤其是在保卢斯那个老混蛋都被你给活捉、而且还狠狠羞辱了一番之后，简直太解气了！”

“哈，当时报纸上刊载的照片我都剪下来夹在了笔记本里，心情糟糕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什么狗屁德国元帅？不过如此嘛，你真是把大家都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给做了，简直厉害的不行，这可比那些没用的空喊口号强百倍不止，一张照片就能让全军士气大振！”

大胡子师长显然是个憋不住话的人，这回忆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刹不住闸地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不过马拉申科并不觉得这令人厌恶，有个曾经一起并肩战斗过的老战友叙叙旧肯定是好事。当年一起从斯大林格勒活着出来的战友现在天各一方，就算还活着在前线继续战斗，也是不在同一个战区、很难碰的上面，像现在这样的叙旧机会确实非常宝贵。

“哦，差点忘了，还没做自我介绍。”

说到兴头上的大胡子师长猛地一拍脑门、想起来被自己忘掉的这茬，转而立刻向着马拉申科做起了自我介绍。

“211步兵师师长伊里奇.戈尔纳科夫上校向你报道，将军同志。我部奉命协助你进行接下来的攻势，上级要求我听你指挥，所以请下命令吧，带领我们通向胜利。”

戈尔纳科夫，这确实是个自己不曾熟悉的名字，但现在这也算是真正认识了，两只彼此间朝对方伸出的大手随即紧紧握在了一起。

“这是必然，胜利距离我们已经近在咫尺，这场仗会一鼓作气地把德国佬彻底赶出我们的祖国！然后，就轮到这帮法希斯战斗在他们自己的国土之上了，一定要让他们好好品尝一下祖国被战火肆虐的味道，我们曾承受过的痛苦必须要加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