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嗡嗡嗡。

整个新闻发布会大厅被拥挤得水泄不通，仅仅只能容纳不到两百人的空间却足足被塞进了一倍有余的人潮，肩碰肩、脸擦脸的贴身站立也没有能够挪出足够的空档，似乎就连呼吸都捕捉不到氧气的存在了。

自1957年就正式投入使用的蓝堡球场，去年刚度过了自己的五十岁“生日”，半个世纪前建造的球场显得老旧而潮湿，空间规划更是不合时宜的落伍——

当时怎么装都装不满的新闻发布厅，现在却必须面临网络时代新闻大爆炸的热潮，每每遇到重大比赛或者重要事件，这个小小的房间就要面临随时都可能散架的危险，就连转身都困难，着实令人吐槽无力。

不过，抱怨也好，吐槽也罢，蓝堡球场始终静静地伫立在绿湾，各大媒体的主编们也都已经学乖了——

除非是法弗退役新闻发布会那样的重要场合，其他时候，媒体之间都拥有默契，往往派出一名记者就好，最多再加上一名摄影记者，通过精简自己采访团队的办法，为同行们争取到呼吸氧气的空间。

而今天？

这是另外一个例外。

今天是绿湾包装工新任主教练正式登场的官方新闻发布会。

虽然整个业内都秉持着保留态度，对于陆一奇的执教前景并不看好；虽然此前前往训练基地的记者数量也并不多，至今也没有记者围堵在陆一奇家门口，整体反应态度都显得克制，甚至可以说无视。

但那些场合都不是今天。

此前没有给予太多关注，那是不在意陆一奇；但今天再继续怠慢下去的话，那就是不给绿湾包装工面子。

更何况，新赛季就在眼前，球迷们也希望能够看到陆一奇的新闻，不管喜欢或者讨厌，终究还是需要给予关注，因为过去的争论与混乱都已经留在身后，陆一奇作为绿湾包装工主教练的事实已经无法改变。

此前的忽略和怠慢，让所有噱头爆点全部都累积到了今天的新闻发布会之上，所有媒体都派出了主力部队，期待着能够在官方公告的场合捕捉到更多第一手信息，这也使得发布会现场成为了血腥战场。

吸入氧气、吐出二氧化碳，密密麻麻的拥挤人群很快就感受到了高温袭击，即使室内空调已经开到最大，轰轰声响持续不断地响动着，也依旧无法阻止持续上升的温度，记者们一个个都汗流浃背起来。

“他们是不是故意的？为了报复我们此前没有给予太多关注，然后现在就姗姗来迟，让我们置身于地狱。”

如此荒诞的念头才刚刚冒出来，泰德-汤普森的身影就从侧门走了出来，窸窸窣窣的嘈杂声也就全部平复下来。

对于汤普森来说，应付任何级别的新闻发布会都没有任何难度，简单的几个来回，游刃有余地应对过去，而后他就正式切入了正题，“请各位记者用掌声欢迎我们的主教练诺亚-陆。”

现场的绿湾包装工工作人员们纷纷鼓掌起来，但记者们却不买账——比起掌声来说，闪光灯才是他们的欢迎武器。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漫天漫地的闪光灯如同瀑布泼墨一般洒落下来，银色光晕瞬间就将陆一奇高大挺拔的身影完全吞噬，整个新闻发布厅都沉浸在一片绚烂的光芒之中，视线所及之处全部都是刺眼的光亮，无处不在也无处可逃。

耀眼璀璨的灯光着实太过明亮，以至于陆一奇的视线刹那间陷入黑暗，如同失明一般，焦点和焦距被彻底混淆，瞳孔之中只是折射出一片墨色，一个个散落的银色光斑在黑暗之中闪烁着，模糊了所有轮廓。

视觉被屏蔽，听觉被占据，嗅觉和味觉帮不上忙，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触觉，用脚步在地面之上摸索着，皮肤表面似乎可以感受到那股汩汩流动的气流，滚烫而尖锐，实质性地感受到闪光灯的“质感”。

上一世，作为台下记者，他曾经亲眼见证过闪光灯的辉煌，银色瀑布的轰鸣声足以制造出惊涛骇浪，但他是作为闪光灯的组成部分，终究无法真正感受到沐浴在聚光灯之中的滋味，一直到现在才切实感受。

滚烫。炙热。汹涌。尖锐。火辣。

五花八门的形容词在脑海之中涌动着，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历过，他根本没有办法将这些词汇与闪光灯联系起来，比起NCAA的规模和级别来说，足足翻了一倍有余，甚至还要更加汹涌。从无形到有形，他终于真正感受到了“站在世界中心”的体验，确实是难以置信的时刻。

汤普森似乎察觉到了陆一奇的“困境”，主动上前给予了帮助，这才让陆一奇顺利抵达演讲舞台的标志墙面前，然后展露微笑，接受媒体拍照时间的洗礼，闪光灯沐浴足足持续了将近十分钟，这才稍稍减弱。

陆一奇只觉得眼睛干涩得不行，身体发出抗议地闭上了眼睛，这让他不由露出一个笑容。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每一位出现在镜头面前的好莱坞明星都需要佩戴一副墨镜了。”

这是在调侃闪光灯太过强烈，墨镜不是为了装酷，而是为了避免自己眼瞎。

一句打趣就展现出了陆一奇的轻松，与刚才的生涩形成对比，现场记者不由流露出了些许玩味的眼神。

虽然这不是陆一奇第一次以主教练的身份出现在新闻发布会之上，但NCAA和NFL还是有着本质区别。

而且，这次再也没有“临时”的前缀头衔，意义自然也有所不同。

“阿奇，请问一下，成为NFL级别的主教练，对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经过汤普森的短暂热身，新闻发布会终于进入了正题，开场提问中规中矩：他们总是需要让主角客套一下的。

“不太真实。我知道，这不仅是我的想法，也是你们的想法。显然，我们都没有预料到这件事会真的发生。”

陆一奇果然是陆一奇，开场第一句话就展现出了自己的大气沉稳，不仅自嘲了一番，而且还调侃了记者，那坦然的姿态让记者们纷纷交换了一个视线；而那些曾经参加过堪萨斯州立大学新闻发布会的记者们则用眼神表示：

这才只是一个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