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县确实很贫困，刚进县城的时候，曾恪沿路看见的就是低矮破旧的建筑，而且不少行人的脸蛋和衣饰都不算太整洁干净。

从当地人的精神面貌就能看出一个地方的很多情况，经济发展较好的城市，物质生活的品质自然也会更好，这是相辅相成的。

至于阿古村，县里的情况都算很糟糕了，那么作为县直辖的村子，阿古村的情况自然就更是差劲。

曾恪等人随着张行穿过泥泞崎岖的山路，经过一排排低矮破败的房子，甚至期间还有不少茅草房，大概走了半个多小时，才看到一座学校——说是学校，也不过是几个低矮的房子连成一片，如果用外观来评述的话，估计城里的公共厕所都比这些学校“装饰”得更为漂亮，至少公测还贴磁砖呢，而这座学校从外观上看起来，除了低矮破旧之外，就不会给人第二种直观印象了。

也就是远远的就看到了一面飘扬着的五星红旗，并且隐隐有孩子的笑闹声传来，否则曾恪还真就没把这座建筑跟学校联系到一块去。

“这……这就是学校？”

珍妮弗满脸的不可思议，她在整体环境富裕发达的欧洲长大，从未见过如此“破落”的学校，饶是以前没来中国时，听别人说中国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国家，但去了NC之后，她却是有了很大的印象扭转，但现在……看到眼前的这一幕，珍妮弗仍是有些不敢置信的情绪。

“全世界任何地方都有富裕的地方，也有吃不上饭的人。中国现在的经济发展很快速，也逐渐富裕起来了，但仍旧有些地方，吃饭难，读书难。这里，显然就是这样了。”

曾恪情绪有些低落，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有种内心堵塞的憋闷感，再往前走，终于到了学校里，并不宽整且不大的小坝子上，有十多个穿着破旧的孩子正在做着游戏，一个老师模样的中年人正大声的做着解释和示范，看到张行带着人走过来，很是善意的对曾恪等人点点头，然后继续照看着孩子们。

“那位是王老师，现在是体育课，他带着孩子们在做运动呢。咱们这里条件没法和大城市的学校比，只能做一些简单的游戏，也算是活动活动身体吧。”

校长解释道。

确实很简单，曾恪印象里的体育课，一般要么是老师带着学生做一些广播操，要么是踢踢足球打打篮球，可是这里的孩子，就是跑来跑去。

似乎看出了曾恪的疑惑，张行苦笑一声，再度解释道：“很多孩子的家庭并不富裕，甚至于温饱都解决不了，我们不能让孩子有太大的运动量，不然……会饿得很快……虽然学校也有额外提供一些餐食，不过……”张行又叹了一声，“村里没钱，县里也拿不出钱，老师们的工资也是时有时无的，额外的这些餐食，还是老师自己掏腰包贴补进去的，可老师们也没钱啊，‘营养餐’也只是偶尔才有……”

曾恪咬了咬牙，眼睛忽然看到小坝的角落里有一个干瘪的足球，张行说道：“以前也有外面的好心人捐赠一些物资，衣服、课本、书包……体育用品也有一些。不过时间长了，很多东西都损坏了，喏，那个足球也是。”

说到这里，张行脸上的苦涩自嘲意味更浓：“都不能说那个是足球了，破了好几次，王老师都补过许多次了，现在……实在是没法补了，彻底坏了……孩子们舍不得扔，所以就放在角落里了……”

曾恪点点头，心里的酸意更浓，看了看身后的两人，珍妮弗仍旧保持着呆滞的神色，李晓玲要好一些，估计决定来这里支教的时候，就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饶是如此，眼前的一幕还是让她有些眼眶发红的感觉。

“你们是新来的老师吗？”

一个穿着花红格子长衣的小女孩跑了过来，脸上有着黑色的污渍，估计是在哪儿摔了一下，眼睛却是很明亮，既有着期待，又有着好奇。格子衣很显然不大合身，大了不少，不用想也知道，估计是她家里长辈淘换下来的旧衣服。

曾恪没有回话，只是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抬头再看，不远处的十多个小孩都是望着这边，眼神中都有着期待——很显然，这些孩子虽然小，但内心却对学习知识充满了渴望——或许他们不是真正的热爱学习，但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孩子，他们很清楚，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这里家乡的命运，就只有读书这一条路。

“二丫蛋，回大家伙的队伍里，别在这闹腾，现在可是上课时间呢！”

张行喊了一声，花红格子小女孩，也就是二丫蛋允诺了一声，冲着曾恪甜甜一笑，转身跑了。

虽然回到了孩子们的队伍里，但二丫蛋仍旧是紧紧的望着这边，她还等待着曾恪的回答呢。她想要得到令自己心满意足的答案。

曾恪笑着冲她点了点头，小女孩，还有不少孩子都是挥着拳头兴奋的叫道：“有新老师来了！我们有新老师了！”

“我希望来的是一个数学老师，咱们已经有很久没有专门的数学老师了！”

“历史老师也没有……王老师一个人就教了好几门课！王老师太累了！”

看着欢呼雀跃的孩子们，王老师的眼睛忽然变得有些湿润，却还是笑骂道：“你们这群小兔崽子，是不是看我看得厌烦了啊，真是……喜新厌旧啊！”

虽然是笑骂，但眼睛里露出来的却是浓浓的疼爱，抬起头，对曾恪笑道：“这些小兔崽子，虽然顽皮了一点，但……都是好孩子啊！”

“恩。”

虽然和这位王老师此前没有接触过，但从孩子们的只言片语中，曾恪还是能感受到，这位王老师很受孩子们的尊敬和爱戴，这是一位好老师！

“王老师，您辛苦了！”

曾恪恭敬的对王老师鞠了一躬，想了想，又对张行行了一礼。

他在NC长大，从小跟着母亲吃了不少苦，但看到眼下的这一幕，他忽然觉得，他吃的那些苦算得了什么，他其实已经活得很幸福了。

张行摆摆手，笑着道：“小曾你不用这样，教书育人，这本就是我们的本职工作。”

王老师也呵呵一笑，点头摆手，不以为意。

“走吧，先带你们去宿舍看看，小李接下来就要住在学校的宿舍了，条件不是很好，但……也只能先这样了，有什么需要的话，跟我说，或者找王老师，任何同事都行，能帮忙的，我们都会搭把手。”

张行说着，就要带着猪人往学校后面走去，曾恪却是制止了他，拿过放在地上的两个大口袋：“张校长，我们带了一点东西……您看……”

两个满满当当的大口袋，装的都是衣服、文具、书本……还有一些零食，张行眼睛一亮，也没有推辞，这些东西，在大城市不值什么钱，但对于这座小学校，还有孩子们来说，却是很难得一见，却又很需要的东西。

“谢谢你们了，我也不客气了，这里面的很多东西，正是孩子们所需要的。”

张行乐呵呵的表示感谢，王老师也开心的笑了起来，连忙过来帮忙，张行想了想，对正朝这边张望，充满了渴望的十多个孩子招了招手，他翻出了一袋水果糖，撕开包装袋。

孩子们雀跃欢呼，然后“呼啦~”一下全部围了过来。

“每个人两颗！”

“不要挤哦，乖乖的排队，每个人都有！”

“这是新来的李老师带给大家的礼物，以后啊，你们可要好好的听话，好好的学习，知道吗？”

每个孩子都分到了两颗糖果，有人猴急的打开糖纸，将糖扔进了嘴里，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也有人小心的打开糖纸，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闭上眼睛似在回味，然后又小心翼翼的重新包好，放进口袋，似乎舍不得一下子吃完。

王老师招呼着孩子们帮忙一起把大口袋抬进侧边的房间里，而张行则是再次对曾恪等人表示感谢。

“走吧，小曾，还有李老师，我们先去宿舍，先安顿下来。上课的话，你们先休息两天，熟悉熟悉这里再说。”

……

当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整个学校也变得无比的安静。

学校虽然是有教师宿舍，但也只是几间简陋的小屋子罢了，加上张行，学校总共也只有四名老师，他们并不住在学校，事实上，除了一个叫做阿古纳力的老师是本地人之外，其余的三名老师都不是本地人，但他们都在这座小山村呆了许多年，最短的都呆了十六年，所以早就与当地人融入到一起，基本都在小山村里娶妻生子，所以放学之后，他们都是会回到村里，而不是呆在学校的宿舍。

王老师在孩子们送回家之后，又转头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两条鱼和一块腊肉。曾恪正准备去学校后面建议的灶台上做晚饭，就看到王老师笑呵呵的提着鱼和腊肉走进来。

“王老师？”

王老师笑着说道：“今天是小李老师刚到这里，咱们也要好好的待一下课，吃顿好的，算是给你们接风了。不怪我打扰你们了吧？”

曾恪也笑了，连连摆手：“不打扰不打扰，幸好王老师你来了，否则这灶台，我还有些玩不转呢，以前虽然也在乡下住了一段时间，但这个东西，我还真是……不是很会摆弄啊！”

王老师放下鱼和腊肉，笑着点头说道：“这里的条件确实艰苦一点，但也没法子，有些事情总归是需要有人去做的，小李一个刚刚从学校毕业的大学生愿意来这里，说实话，我还很佩服她的。”

也不等曾恪回话，王老师说道：“来，我先教你怎么生火……让小李也过来吧，以后她得在这边生活，总得学会自己做这些事情。呵，倒是有些为难她一个女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