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2年我在大明当海盗
作者:路过的老百姓 | 分类:历史 | 字数:130.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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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一纸休书
等到翁小姐处理完在福建的事物之后,急匆匆地回到位于泉州的翁家之时,入眼之处,俱是枯木风尘,以往尚算巍峨的门庭已经败落。
门口的知客已然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行色匆匆的家仆。
有人尚且识得翁家四小姐,诧异之余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诫他,如今翁家破落了,能不回便不回罢。
“只不过,若是不回翁家,像小姐这般的人儿,又有何处可去呢?到底是,翁家害了你呐,四小姐。”替院内打理花木的福伯那么说。
他彼时正带着行李,要往外走去,依靠的大宅第,就这么轰然倒塌。
好在他已经年近暮年,子孙满堂。
事到如今,他家里的亲眷已是前来接他。
往日里翁小姐对这些下人最是体恤,福伯郑重地与翁小姐行了一礼,而后随着家人离开了这个服务了几十年的旧门第。
一切的起因,不过是主心骨没了。
人,死了。
老家主走得突然。人便是那么去了,毫无征兆。
虽说年事已高,但到底往日里精神矍铄,甚至时不时能招呼三两老伴儿,一并下棋品茗。一下子便不能动了,瘫在床上,成了一个活死人,没两日便急火攻心,最终就那么去了。
便是屋子里的人都在嚼舌根,说是有人谋财害命。
之后,便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翁小姐失陷于濠镜的消息也传了过来,顿时,两个噩耗一并打在了本就有几分起色的翁家头顶。
但实际上,反倒是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慌张与不乐。
更多的人在这场丧事之中,明显更为开心,因为这是一个足以攫取利益,攫取地位的时刻。
多少年来,这个家都由这个家主操持着。
他白手起家,给翁家打下了如今的家业,哪怕年老之后急流勇退,但那些大掌柜均是他的亲信与耳目。但问题在于,当一个家族的领航人过于强势,他的子嗣并不一定会快乐,尤其是在众所周知的情况之下。
翁家便是这么一个情况。
老祖宗的死,带来的是一场狂欢。
以及清算。
而首当其冲的反倒是二房,也就是已经遇难的翁四小姐。
所有人都觉得,翁四小姐便是老祖宗亲自培养出来的接班人,也只有翁四小姐能够继承老祖宗的衣钵。
而老祖宗也是依靠她逐渐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权威。
争权夺利,各家丑恶的嘴脸,暴露无遗。
便是连老祖宗的尸骸都停在院中,因为那些孝子贤孙,各个都说,他们乃是家中正统,替祖宗下葬之事,理应由他们负责,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时之间吵得街头巷尾,无人不知。
而与外头官员交好的大房,拉了官僚助阵,而三房四房五房各方面暗流涌动,到了现在都还没分出个胜负。而直到前几日,五房引了一伙黑道势力,却是找准了机会,将翁家搅了个天翻地覆。
那些叫嚣着助力,平尔等不平事的,不过是包藏祸心的蛀虫。
名义上是来此助拳,实际上却是为了强抢,一时之间,弄得整个翁家上下鸡犬不宁。
而原本藏在翁家的金银珠宝,与那些资金也尽数被人夺了,原本尚且打得你死我活的翁家人顿时傻了眼。
如今只能守着偌大的空壳发愣,只是各家之间,仍是明争暗斗不止。
唯有这些本就是服侍在翁家的佣人们,方才看得分明,纷纷都告辞离开了这块地界。
翁四进入翁家大宅的时候,迎面正走来的是一个背着破败包袱的男人,此时他骂骂咧咧地穿了一袭长衫,口中说着的乃是:“有辱斯文!”
翁小姐楞在了原地,眼前仿佛有许多画面慢慢走过。
那是她名义上的夫君,也是翁府唯一的赘婿。她往日并不是不想当一个人人称颂的贤妻的,故而在那时候,便对这位落第秀才多有照顾,便是吃穿用度都不会少给三分,往往逢年过节都要另行添置一二。
别人当了倒插门,那是来受苦受难的。
可这位进了翁家门却是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大爷,从此之后,什么高楼盛景,秦楼楚馆出入自如,每日拥得美人更是不待重样的,便在外头寻花问柳也是罢了,回了家中,守着如花似玉的娇妻,却还和几个丫鬟不清不楚。
他也看到了进门而来的翁小姐,而后却当着她的面,从怀里取出一封休书,就直接丢在了她的脸上,而后在经过妇人身旁的时候,低声叱骂了一句:“荡妇!”已是大摇大摆地消失在了翁家大门口。
翁小姐并没有说什么,她只是弯下腰,捡起了那封休书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了一旁。
陪同他来的,还有几个护卫,都是一直跟从在她身边的人,看到她被如此侮辱,反倒是按捺不住火气。翁小姐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让他去。”便再无瓜葛,人与人切断联络,不过一瞬之息,也不过是那么简单而已。
她想到自己大婚之日,远远地来了一顶大红轿子,她穿了红色的华服,美不胜收。
曾为商贾女,在十一三四年的待字闺中,她素来只喜淡色,这是她头一回穿红戴绿,艳不胜收。
她是泉州城内,当世的美人。
只是养在深闺无人识得。
今日往来送去,却只为了那么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儿身。
她不后悔这个决定。
也很满意老祖宗为她定的这门亲事,至少他没有嫁一个贩夫走卒之辈,也没有落得被人耻笑的地界。
本想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至永远。
却不想换的不过是一纸休书,一句荡妇,再无相见。
她收拾了一二,黑色的裙摆摇曳。
她步入偌大的翁家,只有满园的虚无与低落,昔日庸碌的门楣,早已不剩什么,只有零零星星收拾了行李的老仆,正在四散告别。
她似是记起,少东家闲聊的时候总是笑着说:“世间的人总要学着和从前的自己告别,不然,只不过是留在一个贴着不同墙纸的屋子之内,挣扎求生。”
告别吗?
她看着周围。
一个家,就这么散了。
她走了几步,到了老祖宗的灵前,棺材放于凉棚之下,只是凉棚搭得草率,已经有半边暴露在日光之下。
棺木发散出淡淡的尸臭味。一道棺盖,已是阻拦住了两人的去路和过往。
这世上,最后一片替翁珠凝遮风挡雨的瓦砾,就这么被一阵天外来的大风,吹落了檐脚,摔在了地上,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