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2年我在大明当海盗
作者:路过的老百姓 | 分类:历史 | 字数:130.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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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雪崩之下,雨停止杀
这世上自然是有快意恩仇。
喝最烈的酒,杀最该杀的人。
学武之人,以武犯禁,生死一线,去留一心。
对于谢敬而言,这样的生活过得太少。
因为,从小到大,都有人告诉他,他的武学,他的手掌,都是为了保护一个人而生的。
而哪怕是杀戮,也都不过是听从那么一道道指令。
如何杀,怎么杀,杀谁?是否杀人全家?
一一指派,毫无自由。
在漫天的杀戮之后,唯独剩下自己空空荡荡地回到院落。
他记得自己最初见到的少东家的模样。
那是一个还坐在竹编的摇篮里的孩子。
那时候,他已经五岁,他从小就沉默寡言,不乐于说话,他更多的时间,亦或是快乐的时光,便是不断地练武。
教他武学的乃是家族里的师父,他年纪很大,但武功很高,往日里他不过是一个看上去模样质朴,本事平平的老人,在村子里也是以担大粪为生。这是生活所迫,也是一种遮掩。
年幼的谢敬跟着老者挑大粪,而后在结束了一天的劳作之后,跑去陈家的大院里看着那个睡在天井摇篮里的孩子,往往这个时候,摇篮旁边还站着一个黑小子。
黑小子长得矮矮的,生得很是浑圆,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肉球,看到他进来便是傻笑,他往往手里都会捧着什么书。
书的封面已经剥落,他看得仍是乐此不疲。
他瞧见谢敬总会说:“你来了?”
而后艰难地挪出半个位置来,让他也有地方坐下,而谢敬总是摇了摇头。他的腿上和手上那时候,总是绑满了砖块,后来渐渐地换成了铁砂。
那个黑小子不再说话,只是看着谢敬。
两人便是看上一夜摇篮里的孩子,似乎都会看不腻。
偶尔魏东河还会问。
“阿敬,你说最后少东家会成为怎么样的人?会是一个令人信服的主公吗?”他说话有一股兴奋的劲。
多年以后的魏东河反倒是一个最是沉稳的军师模样,谢敬也不知道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那时候,总是笨嘴笨舌地回答:“无论少东家是怎么样的,他谢敬就是要保护他一辈子的周全。”
“若是他让你开疆辟土呢?”
“那便开疆辟土。”
那便是谢敬的处世哲学,他为人在待人接物之上极为木讷,甚至说得上一句蠢笨。
魏东河不止一次说过,他谢敬便是愚忠,但他总是不置可否。
因为他信任的是世世代代的人的眼光。
他每日如此,哪怕有朝一日,他练功出了岔子,变成了一个行尸走肉,如同肺痨鬼的模样,他仍是这样过着。
他那时候重伤初愈,一副鬼怪的德行,第一次出现在了那时候尚且年幼的少东家面前。
少东家只毫不在意地说了一句:“阿敬,你来了?”
他笑得很是灿烂,似乎完全不在意他的容貌变得犹如一只苍山厉鬼。
他也只是淡淡回答了一句:“是的,少东家,我回来了。”
那时候,他便认定了在一旁憨笑的魏东河是他这辈子过命的兄弟,而那个不去揭人伤疤,甚至温柔待人的陈闲,将是他一辈子的东主。
刀山火海,万死不悔。
“你的拳,有什么用?”
谢敬不由得回忆起往日里有人问过的话,他在自己的面前点燃了一把篝火。
当时的谢敬,回答不出。
“杀人,或是救人。”
于是那人,像是自问自答一般,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答话。
他仿佛是在开玩笑,但听者有意,谢敬听进去了,于是将之贯彻到底,从头到尾二十年,从未有过一丝后悔,只是他始终都在保护一个人。
他在救人。
杀人是为了救助更多深陷水火的人。
以杀止杀。
他又喝了一口酒,临近十月,虽然两广一带历来暖和,但受到小冰河期的影响,此时的两广也不复往日的温暖。到了夜间,伴随着大雨,更是有几分阴冷。
他喝酒御寒,将衣服脱下来烤了烤。
此时的他还在山上,距离县城尚有一段距离,他并不是不能冒险赶走山路,但到底可能遭遇山体滑坡,将自己的性命交代在这种地方委实不值。
陈闲没有教会谢敬很多东西。
但至少,陈闲让他明白了,一个人的性命很是重要。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死也不该死在这种地方。
他很能喝酒,几瓶酒水下肚,他在山洞边沿,打了一套拳,虎虎生风,将篝火的几次差点压灭。而后他收了拳法,坐在地上,这是他每日雷打不动的桥段,如此一来二往,已有二十余年。
这套太祖长拳乃是老架子,是一位自山东流放而来的老前辈一时兴起,传在两广的,学的人手颇多,但大多仅仅是一时兴起,像是谢敬这般一练便是二十余年的,绝是凤毛麟角。
老者不曾留下名讳,便已经做了古。
只留下一片无名的坟茔,谢敬时常带些家酿的酒水前去祭拜。
只是随着他远离两广,这些事便都已经搁下了。
他看着山下一片漆黑,到了夜里,除了秦楼楚馆,还在做些卖笑的皮肉生意外,人人早已休息。
他闭目养神,等着大雨初歇,这场大雨落完,天气也会彻底转冷,一场秋雨一场寒,明日还有一场大战,他血犹未冷。
这世上有太多人有太多人该杀,也有太多人不该死。
陈氏族人对他而言,每一个都是亲若手足,哪怕往日里不说,时光磨平了他们的爪牙,如今的他们除了核心的人手,都不过是最质朴的村民,就连少东家都说过:“让他们来濠镜并不是让他们来打仗的,不过是让他们有自己的一亩三分田,过得更安详而已。”
少东家知道的是,这个大明有很多人都在受苦。
他不懂少东家说的大道理,但他仍然记得少东家说的那些话。
“王朝的衍变,是一个长久的过程,作为上层的官员,和中层的读书人士绅,在这场雪崩之中没有一个无辜,他们是这个帝国的蛀虫,而他们的咬的基石,叫做百姓,
这些人统统,该杀。”
他低声咀嚼了那两个字。
“该杀。”
云破月出,大雨骤歇。
该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