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烦不烦啊，老子做副对联玩玩促销，你们一个个的蹦出来跳脚干啥？我这是在用艺术的手法来渲染咱这烧烤手艺得来不易，你们怎么就这么不重视别人的劳动成果呢？

高大全满脸的憋屈，惹得人群中的柴喻淡笑不已。狄宏这才放下心来，趁柴喻不注意，偷偷摸摸的打了自己两个小巴掌，警告自己以后说话要千万小心。

“我没有啊，我真的没有啊。”高大全只恨不得把自己的那颗红心逃出来证明他的清白，扯着嗓子喊道：“老天爷，你们可不要再乱说了啊，我这么清白无辜的人啊！”

清白无辜？清白无辜能跟人家什么大姐二姐，什么令堂的那个啥？众人的脸上齐刷刷的出现了鄙视的味道，甚至还有人脸上露着狂热，看样子对高大全有了十足的膜拜。燕家大小姐二小姐，甄家的主事夫人，哎呀呀，当真是什么口味都能调和啊。

甄远道自然不知周遭众人的各类说不出口的想法，他啪啦一声将扇子合上，用扇子头部指点着那副对联，冷冰冰的说道：“何须狡辩，既然已经做了，就不怕别人说！”

说着，他慢慢的走到烧烤摊前，挡在他前面的人自然迅速的让路。

“拈三年，烤三年，哭三年，九载方得烧烤摊，哼哼，这话里的意思，是说咱们读书的士子，九年下来才能比得上你这个烧烤郎？”甄远道眼睛喷火的说道。上一次在高大全的手里吃了亏，这些日子一直想找个机会重新挽回脸面。今日那月兰儿将会登台献艺，所要表演的词句乃是他精心所作，自然要来到这里捧场。事情就这么赶巧，他刚刚来到西湖边，就看到一堆人围着这里指指点点，好奇的跟女伴凑过来瞅瞅，好死不死的看到高大全正在圈子里面跟燕奇澜上演一出好戏。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少年狂狷行为奔放那也无所谓，但当甄远道看到那副对联的时候，泼辣辣的怒火就在胸口滋溜滋溜的往上窜。高五啊高五，别怪我甄远道跟你过不去，你这个对子，是捅了天了！

公然蔑视学子，当今大宋国学风昌盛，有多少人为了那才子的名号苦读诗书，又有多少人为了取得士子的名头彻夜不眠，就你这一副对子，难不成想把天下的读书人都得罪光么？现在我甄远道义愤填膺的站出来，对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大声呵斥，那我甄远道维护文者的名声就传出去了。如今正值花魁大赛，若是被哪位贤者达师看中了，获得几分赏识，那一步登天也是并非不可能的事。

所以，甄远道正义了，甄远道怒斥了，甄远道感觉全部的目光都对自己露出崇拜的光芒，其中还夹杂着些许姑娘那欲说还休的羞怯。

高大全疑惑的转过头，上上下下的看着自己的对联，还是没发现有什么错处，有些晕头晕脑的重新转过头，满脸真诚的请教道：“甄公子，这是我昨夜里没事想着玩的，我瞅了半天，没有什么错字别字啊。咱是个粗人，就是会写那么几个字，要是有不对的地方，还望甄公子能不吝赐教，我改，我马上改。”

甄远道正酝酿着如何跟高大全争论，如何摆出文人的高风亮节来训斥高大全这种不尊重文人的做法，可听了高大全的如此真诚的话语，还看到高大全双手作揖来个大鞠躬，他突然感觉自己有种使出全身力气却砸在棉花上的感觉。

人家这对联，明明写的是求艺拜师，辛苦练艺，自己要是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其中的含义，那什么“拈三年，烤三年，哭三年”暗喻“念三年，考三年，苦三年”，那不是自己没事把脸凑到高大全的面前让他打？万一这高大全得了便宜还卖乖，当真把那上联改成“念，考，苦”，还得意洋洋的指出是他甄远道指出来的，那自己还不在姑苏城里被众士子骂个狗血淋头？

人家烧烤郎好不容易憋出个对子来，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你仗着自己有点学识，跑到那里说人家有歧义，结果搞得人家把对联改了，你甄远道到底怀的什么心思？

在这一瞬间，甄远道的嘴巴也是一阵发苦，发现自己还真是有点傻，有知德书院的这群人在前面顶着，自己在那里看戏就行了，没事巴巴的站出来演什么角啊。

高大全眨巴眨巴眼，拖着长声疑惑的问道：“甄~公~子？”

这声声颤的，颤得让人心慌。

“这个……”甄远道眼珠乱转。

人们失望了，人们彻底的失望了，刚才知德书院的一群人想要把人家招牌给拆了，结果挨了一脚，挨了一抱，全都变成了哑巴鸟。好不容易站出来个带保镖有姿态的士子，以为他能把烧烤郎给比下去了，谁料到人家高五诚心实意的请教一回，你就在那里张口结舌？

这些抱着四书五经啃的年轻人啊，到底是有些不靠谱。

旁边叽叽喳喳的声音逐渐的升起，各种议论声悠悠的传到了甄远道和知德书院众才子的耳中，他们的脸色都有些火辣辣的，看着高大全恨不得把他踹进西湖里去，最好永远不要上来了。

高大全还双手作揖，眨巴着纯洁的眼睛，还一脸求知欲的看着甄远道呢。

何巧云看着有趣，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感觉气氛有些不对，连忙用袖口捂住小嘴。她本来天生丽质，因为家境的原因却总是蓬衣垢面，可高大全可不想委屈了自己的义妹，在那边教授紫荆的时候，还偷偷摸摸的问她要了些不错的没用过的胭脂水粉带给何巧云。

如此一来，尽管还是布衣粗裙，但那薄施淡妆的俊俏脸庞已经无法遮挡，加上这略带羞怯的捂嘴一笑，顿时让不少男人的眼珠子乱转。

这高大全，当真是好福气啊！一片妒忌的心声蓬勃而发。

何巧云所笑，倒不是甄远道此刻的尴尬，而是昨天高大全写了那副对联之后，阴险至极的笑容。

“哼哼，看着吧，就我这幅对联，那可是惊天地泣鬼神啊。我敢打赌，明天肯定有不少才子啊秀才啊蹦出来，大说我这对联的不是。”

“既然如此，五哥为什么要把这对联写成这样？他们那些人，都不是好东西。”何巧云噘着小嘴愤懑的说道。小姑娘自从遭遇李怀才事件之后，几乎变成了仇视一切才子。还是五哥好，虽然是个庄稼汉，但让人觉得心安。

“哎，话不能那么说。我这联子有个妙处，到时候那些才子们啊，恐怕都会聚集到咱们的摊子前面，这等于是活广告啊。”

“广告？”

“……”高大全没办法给她解释什么叫广告，只有顺着思路说道：“反正咱们这对联有问题，他们那些玩文字的，一个个都都挺腹黑的，肯定能找出毛病。不过，他们要是想挑错，又不好意说出口。花魁大赛那么多人，一传十十传百，估计那些好事的都会过来看看咱们这对联的。到时候，你五哥杀手锏一出……哼哼，办掉那些盗版货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腹黑？盗版？”

高大全一阵抓狂，惹得何巧云又是浅笑不已。

回想着昨天晚上的长谈，何巧云不禁又露出浅浅的笑意。方才五哥一片茫然的样子，若不是自己知道他早有准备，也当真被他骗过了呢，他那副冤枉的样子，恐怕不是真的叫屈，而是可惜来得才子不够多吧！

这个五哥，心思怎么这么鬼呢，现在巧云倒不是那么痛恨才子书生了，倒是有点可怜他们了。看他们一个个被五哥骗的滴溜溜转，还真是……何巧云小手轻轻拍着胸脯，突然之间又是甜蜜一笑：哼，才不要可怜他们！五哥把巧云当成自己人，才给自己说了这个秘密，自己可不能坏了五哥的事。

何巧云想到“自己人”三个字，那小脸越发红润了起来，情不自禁的将头深深低下，过了稍许，才偷偷的用眼角瞄了高大全一眼，随即又马上低下头来。

她这小心思没人看得出来，众人只觉得这姑娘也是个西湖养出来的美人，顾盼间颇有濯涟净荷的韵味，哪里明白何巧云心中那百转千回的念头？

甄远道还在憋，还在努力的憋，简直就要憋出内伤来了。他现在只恨不得时光倒流，自己还没有站出来摆谱多好？

“哼！我等学子十年寒窗苦读，只为博得功名，名扬天下，而你这小小的烧烤，就需要学艺九载。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技艺，可媲美我等学问之举。”甄远道憋了半天，终于吐出了一句话：“若是有半分不合口味，我必然不肯干休。”

说着，瞅着高大全烧烤摊附近摆着十几张小藤椅，二话不说就坐了下来。

高大全不好意思的搓搓手，满含感激的说道：“多谢甄公子捧场，想来我高五烧烤这几日没有出摊，让诸位很是想念。请甄公子稍等片刻，咱马上升火，让您以解相思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