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洵走了以后，那院子空了很久。

久到葡萄以为自己产生的灵智就要消失了。

葡萄不知方洵有多少年没出现了。

寒来暑往。

春夏秋冬。

葡萄慢慢接受了寂寞，那神智一点点长大了，只是对世间仍是懵懂。

她渴望能再长大一点，这样就能到处去看看了。

这一日，这荒芜的院子来了一个人。

一个满身脏污、衣衫褴褛的可怜的孩童。

那孩童眼睛亮的惊人。

和方洵一样。

没多久，这个院子里住进来了很多小乞丐。

这孩童每日和其他乞丐一起出去讨饭。

葡萄听到其他孩童叫他“方洵”。

葡萄心中一颤。

她枝桠叶片都痛了起来。

八月份，葡萄再次结果。

孩童们没想到这个院落还有这样的惊喜。

葡萄结的又多又大。

他们还是第一次吃这样好吃的东西。

葡萄心里念着男孩的名字。

方洵、方洵。

在一个夜晚，葡萄觉得天旋地转了起来。

再睁眼的时候，她的视角变了。

她低头看去。

自己长出了白嫩圆润的胳膊，末端是一双属于人族的手。

葡萄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人类。

正在此时，一个小男孩跑了进来。

是方洵。

方洵只见地上坐了个看起来只有两岁大的女童。

身上覆盖着一层叶片。

露出的胳膊腿儿都胖乎乎的。

和他们这群人一点都不一样。

不过看起来她好像没有衣服。

方洵赶紧脱下自己的破衣服，裹住了女童。

“你是从哪来的？”

孩童的声音，因为最近吃多了葡萄，显得水润脆亮。

葡萄咿咿呀呀了半天，才找到如何发音。

“方洵。”

方洵愣住。

“你认识我？”

葡萄指着那葡萄架，“葡萄、葡萄……”

方洵恍然大悟，“你想吃葡萄是不是？”

说着，他将手里的葡萄塞进她手里。

看着她白白的手，还有五个小肉坑，方洵有点羡慕，又有点自卑。

若是他也能长得这样润白可爱就好了。

这女娃，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

“这葡萄每个人都有数量的，你省着点吃，今天我这里没有了。”

方洵说完，看到女童睁着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看着他。

他觉得自己是不是说的太过复杂了。

他想了想，继续问：“你的家在哪里？我可以送你回去。”

“家，家在这里。”

葡萄在这个小院子里出生，然后度过了几百年。

她的家的确是在这里。

方洵以为她不懂。

他无奈，只能暂时带着女童。

总不能把她丢了吧！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叫……葡萄。”

方洵叹气，然后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

看来，要么是年龄太小了，要么是个小傻子。

方洵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前院。

前院的房子不漏风不漏雨，他们这一群孩子都住在那里。

那些孩子，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孩。

在他们的印象里，只有富贵人家得孩子，才能长的这样圆润白胖。

方洵道：“她叫葡萄，应该是和家人走失了，她说这里是她的家。”

“咱们大家在找到她的家人之前，就先让她跟着我们一起吧。”

这群孩子都无家可归，大家都住在这里，反而更有归属感。

多接纳一个家人，也是可以的。

更何况，她看着那么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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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过去了，方洵又长成了半大的少年。

这院子经过修缮，也有个模样了。

不过许多孩子找到了活路，也长大了，已经离开了这里。

方洵看着葡萄，却十分忧愁。

这几年过去了，和葡萄同龄的小孩已经长大了。

葡萄却还是初见那副样子。

方洵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他担心葡萄是不是有什么病。

可是她的思维却很清晰，甚至和一个大孩子差不多了。

方洵不知的是，他前世无数日夜都在葡萄架下读书念书。

葡萄的灵智开的很早。

虽然刚化形成人的时候，她还有些不熟悉，如今却很快将那些学问道理都用起来了。

“葡萄，我去码头做工给你看病吧。”

葡萄摆了摆手，“我没病，没病。”

她如今已经知道了。

自己是草木精怪，和人族是不同的。

她长不大是正常的。

或许，她还要好多好多年才能长大。

而且，她还时不时要变成本体，好好地扎根在土壤里休息一下。

葡萄不常去外面，方洵却常去。

他知道，葡萄这个情况若是叫外人知道了，一定会觉得她是什么妖怪的。

这小院里的人太多，长时间在这里，说不定会引人注意。

方洵决定带着葡萄走。

做好了决定，方洵征得了葡萄的同意。

大家眼泪汪汪的告别他们。

葡萄的小包裹里，装着一包土和自己的根。

一大一小出发了。

他们不知道去哪。

方洵想着，去一个他能做工，能养活葡萄的地方就行。

葡萄很馋。

不好养。

方洵真去了码头。

他年纪虽小，却有一把力气。

他每日搬货、扛包，给他们租了一个小小的破院子，养活了葡萄。

葡萄心疼方洵。

她告诉方洵，她嘴馋，可是她其实不用吃饭也能活。

方洵傻笑着，“哪有什么人不吃饭也能活呀，傻丫头，你放心，哥哥养得活你。”

葡萄搬来一个小树墩，踩在上面，笨拙地做饭。

人族要吃饭的。

方洵回来，看到小小的葡萄在那里做饭，心里熨贴无比。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家了。

十六七岁的时候，方洵一身肌肉很有力。

他的皮肤被晒得黝黑。

但是愈发好看了。

和葡萄印象里那个方洵长得相似了起来。

从他遇到葡萄到现在。

十年间，葡萄长大了一点点。

从两岁的模样，变成了三岁的模样。

此时方洵已经意识到了，葡萄应该不是人。

方洵知道，自己又该换地方了。

还没出发，他们的屋子里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