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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离传

作者:辛琴 | 分类:历史 | 字数:43.7万

第一百零四章 我也被软禁了

书名:长离传 作者:辛琴 字数:3798 更新时间:2024-10-24 08:35:40

没多久宫人就来通传,领她去见皇帝,在踏进紫辰殿前,唐轩悄悄地跟她说:“越大夫让我告诉您,您见了皇上后,一定不要提起云姑娘的病,只能说是来看朋友。”

林竺点头,仆从不能跟进殿中面见圣颜,唐轩、苏眉和夏莆都被留在门口,她独自踏进殿中。

皇帝正坐在几案后头,一身暗紫色龙袍,两鬓斑白,容颜十分苍老,似乎是近来太多事催得他又老了几岁。

林竺委身执礼:“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从一堆乱七八糟的折子里抬起头去望林竺,看到她那张脸,目色骤然凝聚,直接从椅子里站起了身,笔墨翻下桌,他没顾,直直地盯着她那张酷似故人的面庞。

连一旁的德公公都看傻了,没去照顾主上的失态。

林竺坦落地站着,开门见山道:“儿臣今日入宫来,是听说父皇请了苏家庄园的庄主苏瑞扬喝茶,儿臣想去见见老朋友,恳请父皇准允。”

皇帝缓缓回神,复又不动声色地坐了回去,沉然地盯着她,不阴不阳道:“你和雪峪山的关系倒很好。”

林竺平声回道:“年初,儿臣曾去苏庄游玩过几日,与苏瑞扬兴趣相投算是故交,一直拿他当哥哥看,他也一直待儿臣如妹妹般亲厚。听说他进了京却几日不见人影,儿臣很着急,今日才听说是父皇请了他入宫来,便特意入宫,请求父皇让儿臣跟他见一面说几句私心话。”

皇帝沉默地看着她,一会后才道:“雪峪山有乱贼扰国,苏庄坐落在雪峪山脚下,立场不便世人看清,朕特意留他在宫里住一阵子,待他日剿清乱贼,也好证他清白。你既当他是兄长,不防就陪他在宫里住一阵子。”

这话便是要将她也一块儿软禁了。

不容她表态,皇帝就出声喊,前御前侍卫总管、后因萧央谋反出逃而接管禁军统领一职的张兖应声进殿,皇帝吩咐他:“带寻王妃去倚梅殿,这几日好生照顾。”

张兖领旨,转向林竺扬手:“王妃请。”

君王之令哪容得说半个不字,林竺只冷笑了笑,不慌不忙,神色不改,请了退礼跟着张兖离开。

看着他们离开大殿,吃惊了许久的德公公不解地转过去揖手,小心地询问皇帝:“陛下,这为何要将寻王妃也留在宫里?寻王殿下在沧瀛山正打仗,陛下将他的王妃扣留在宫里,朝臣们岂不是要猜疑陛下了?”

皇帝哼道:“你个老东西哪里懂,她是清修的女儿,朕今日才终于想明白,那逆贼当日在蘅芜阁大开杀戒不是为了雪峪山的仇,而是为了她。此次鹿城之战,无论他们谁赢了想来夺朕的江山,朕留她一人扣为人质,便可抵得过凤栖山的五万大军!自古英雄皆为红颜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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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重重宫墙和宫门,以及宫廷侍卫的层层把守,在张兖的带领下,来到倚梅殿,过两重殿门进到内院,林竺首先看到的是越忱,他一袭白长衫,正闲适地坐在殿外的廊椅边翻书,翻的想必是医书。

越忱听闻脚步声抬了头,放下书站起来施礼:“王妃。”又给张兖执礼:“张将军。”

张兖顺口问道:“越大夫,云瑶郡主如何了?”

越忱回道:“还是老样子。”

林竺看他面和如玉,没见有多忧心,心想云瑶未必有唐轩说的那么严重,不过转念又想,像他这种见惯生离死别的大夫,光从神色上来判断他的病人病之轻重,似乎不太准。

因有外人在,她也没多问,故作才知道问:“听说云瑶郡主也被请进了宫,怎么,越大夫竟在这里,是她病了?”

越忱点点头:“是。”

林竺急忙就要进门,张兖及一众宫女太监也要跟着进,她回身凌厉地盯向张兖:“张将军,我要跟自家哥哥说几句贴心话,总是可以的吧?这皇宫里宫墙一重又一重,难不成还怕我打个地洞将他拐跑不成?”

张兖执礼道:“末将没有那等意思,王妃请便。”说罢命侍卫和宫女太监们都候在门外。

林竺带着苏眉、唐轩和夏莆进屋,越忱拾了书也跟在后面进去了。

屋里的龙延香很重,药味也很重,苏瑞扬坐在床边,眉目之间尽是散不开的忧愁和疲惫,两鬓竟暗生了几缕白发,想来这几天因为云瑶生病的事,过得有些累,如今的他早就不是半年前那个风流倜傥、手摇雪扇、风华正茂、调笑声声的公子,苍老的模样令人看着心疼。

再往床榻里看,云瑶正安稳地睡着,除了脸色略显苍白以及原本顺长如墨的青丝里参杂了根根白发,与往日并没有多少区别。

越忱在旁边介绍说:“郡主的病情如今还算稳,可找不到医治她的药方,情况也不容乐观,她每天嗜睡的时间越来越长,醒来的时候会有两三次嗑血,青丝渐白渐落,等到她满头青丝成雪落尽,只怕就是她再也醒不过来之时。”

林竺转过去问:“你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越忱摇头:“我连她的病因都没有诊出来,如今给她用的药都是治标不治本,只能略起延缓病情恶化之效。田姜托唐轩公子送来两本书,说是清修先生所著,如今我已快读完,书里却没有任何类似的讲述,书是死的,人才是活的,如果是清修先生亲自在这里,兴许就有办法了。”

提到死去的爹,林竺眼里起了层雾,她强自甩开那些悲郁的情绪,对越忱说:“那你喊我过来,我也医不了,我会的这点微末医术,远远不如你。”

越忱温声说:“请王妃过来,是想看能否另辟蹊径。”

“怎么另辟蹊径?”

“要治病就须先找到病因,郡主的病生得很突然,很可能病因一直就在她体内,这就像有人对某些花有过敏症,触碰到了才会有各种不适应症状出现,只要不接触这辈子都能相安无事。”

唐轩急问:“那云姑娘对什么过敏?”转过去问苏瑞扬:“苏庄主可知道?”

越忱忙说:“我只是打个比方,并不是说郡主的病就是对什么过敏而起,我是由此想起了另一件事,殿下兵围蘅芜阁去救王妃那日,敏安王妃明明有冰蝉毒的解药却咬死说没有,数条乔氏族亲的性命也不能令她改口,也许敏安王妃知道郡主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出现,可能她自己也有这种隐病,故而一颗药分成了两半,自己服食一半,另一半,也就是当初王妃吃的那半颗救命的药丸,是她留给自己女儿的,换句话来说,荆蓿草一定可以救郡主的命。”

唐轩听他说另有蹊径可辟,原本满怀了希望,现在一听荆蓿草三个字就绝望了,荆蓿草难寻难栽难养活,几百年也就听说蘅芜阁养活过两株,再没听其他人找到过,指望荆蓿草救命,还不如烧香拜佛请求奇迹降临。

林竺知道越忱既然提起荆蓿草,必然还有别的想法,示意他继续说。

越忱说:“荆蓿草虽然不好找,却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我会尽量控制郡主的病情,推延郡主病危的时间,至于寻找荆蓿草的事情就只能全部交给王妃了。这个事情需要耗费很多的人力物力,帮着找的人越多越好,光我们还远远不够,我的想法是最好能让乔家知道这件事,如果乔阁主能够发动整个蘅芜阁乔氏一族去寻找荆蓿草,找到的机率自然会大很多,所以就需要王妃走一趟险,去蘅芜阁找乔阁主谈一谈。”

苏眉立即不悦地蹙了眉头,冷哼骂道:“你怎么不自己去跟乔家说?为什么要让小姐去说?你也知道小姐找蘅芜阁很危险,为什么还要让小姐去涉险?”

苏眉的性子向来是得理不饶人,她这话很不客气,冲劲儿很大,责怪顶对之意很刺耳,令旁听者都略显尴尬。不过越忱的性情温润如玉,没有生气,依旧温言温语,解释道:“如今外界只知道郡主被皇上请进了宫,生病的事情还不知道,皇上怕郡主死在南楚皇宫让北晋更有借口兴兵讨伐,就将郡主病重垂危的消息封死了,如果消息从我这里传出去,我受不受罚的暂不论,郡主的病,我肯定没有机会负责了。还有一个原因,乔阁主自从知道他的妹妹被皇上请进宫里,已经来过三趟了,以乔氏一族族长的身份不断地给皇上施压,要求皇上放了他的妹妹。如今他也还不知道郡主病重,所以一直先礼后兵,万一他知道了,认定郡主的病跟禁足皇宫有关,有些其他的举动,比如去找北晋的帮忙,挑得楚晋两国交战,到时南楚面临内忧外患之境,后果不可估量。”

林竺道:“我懂你的意思了,你希望我亲自去和乔阁主谈,一是请求他一同寻找荆蓿草,二是说服他以大局为重,不要恶意挑起楚晋交战。”

越忱说:“是。”

苏眉急得显些落泪,拉着她问:“小姐,你不会真要去吧,上回蘅芜阁死了那么多人,乔家岂会好相与!”

苏瑞扬和唐轩望着她,也不想要她去乔家冒险,那等同于送死,但想到病榻上的云瑶,齐齐没有说话。

林竺没有表态,只盯着越忱问:“你的这番想法应该经过了深思熟虑,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挑我去跟乔阁主谈?你为何觉得我一定可以说服乔阁主?你难道没想过以我的身份出现在蘅芜阁,可能会激化两家的仇恨,使得事情变得更为糟糕?”

越忱揖着手,歉声道:“身为臣下,实不该让主子去冒险,只是这件事只有王妃去做才有可能让乔家相信皇族的诚意,明知是龙潭虎穴,可能有去无回,还毅然决然去闯,才会让乔阁主相信我们会竭尽所能去救他的妹妹,才会让他全力配合我们,而不滋生出其他事端。故而此事非王妃不可!”

“你这是让我拿自己的命去赌乔阁主的一个态度?”

“两军一旦交战,先不论输赢,将士的伤亡是必不会少的事情,为了那些苦守北疆的战士都能够在两鬓斑白时活着回到家乡与家人重聚,此事还请王妃认真思量!”

“北疆数十万将士的性命,你把我架在如此之高的地方,我好像不答应都不行了。”

“王妃胆色过人,聪颖过人,相信万事都能逢凶化吉。”

林竺笑了,掉下一滴眼泪,她赶紧把头抬起,一会才转过去对越忱道:“我以为你说话论事一板一眼,句句讲的都是理,原来也会拿这种虚渺的空话来哄人。”又道:“眼下不是我应不应的问题,别说去蘅芜阁,我连这殿外都去不了,我也被皇上禁足倚梅殿了。”

屋里众人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