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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离传

作者:辛琴 | 分类:历史 | 字数:43.7万

第五十四章 阴差阳错(上)

书名:长离传 作者:辛琴 字数:2939 更新时间:2024-10-24 08:35:40

第二天,林竺起个大早去清池台摘了新鲜的莲蓬,然后特意绕了远路去小药房盛了秦远的汤药,用陶罐装好再以厚棉布包裹,跟莲蓬和蜜饯一起放进篮子里,再叫来冯邱嘱他赶紧给秦远送过去,之后又不急不慢地陪欣妤吃了顿早饭。

吃完饭后她就将言霜叫了过来,想要说服言霜去考场照顾秦远的安危,奈何口若悬河、口灿莲花地说了半天,就换来言霜一句话:“公子说了,你要是少根头发,他会宰了我。”

林竺耐着性子劝道:“我少不了半根头发,你昨天不是输了半招给晁靖,你知道他的功夫有多好啊,有他在没人伤得了我,而且会试就两个时辰,等会试一结束你就立马回来就行了。”

言霜苦着脸,想了半会,依旧摇头:“你自己都不敢惹公子,偏偏叫我去惹,他命令我寸步不离跟着你,我过去跟着他,万一被他发现,他肯定当场就能宰了我。”

林竺道:“他现在重伤没好,你躲远一点,他肯定发现不了你。”

言霜纠结一瞬,还是摇了头:“师父曾言,贤臣只辅一君,忠仆只侍一主,我应该只听从公子一人的命令。”

林竺气得简直想挠墙,这个万恶的男尊女卑的世界,她也是师父的徒弟、雪峪门的主子好吗?!

转过来,强撑着笑,她继续循循善诱道:“我这么来跟你讲吧,你在雪峪山上长大,肯定不知道山外面的人为了利益能做出什么事情,我给你打个比方,当两只老虎同时看上一座山,都想占山为王的时候,只有将对方咬死才能独占山头,这你很清楚吧?朝廷的空缺呢就好比是那座山,就那么多,但是参加考试的学子都是老虎,有那么那么多,你想想当成千上万只老虎为了几座山头相互撕咬,那场面会怎么样?”

言霜的脸色沉重了一些。

林竺趁热打铁继续说道:“虽然讲秦远只是个土地公公,基本没他什么事,可也难保不会出来几个养虎人,为了他们自己养的老虎能咬赢,就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去。他现在身受重伤,要是真遇到事情,你想过后果没有?他是我师父的嫡传弟子,是雪峪门下一任的门主,身份非比寻常,这昌陵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暗地盯着他呢,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到时回去怎么跟你师父交待,又怎么跟我师父交待。”

言霜惊骇:“真有那么严重?”

林竺凝重点头:“不然你以为我这般费尽口舌要你去守着他,是为了什么,我吃饱了撑的?”

言霜立即要走,又不放心地回身看她,她立马说道:“我保证,两个时辰内哪也不去。”

言霜这才放心地跃墙离开,轻功好得没有惊动一人。

秦远那边不用担心了,趁着初夏的日头好,林竺又将被子从房里抱出来晒,晒好后看到夏莆在洗衣服,就去帮夏莆洗衣服。夏莆阴阳怪气地说她是主子不让她碰,她非要帮忙,夏莆就干脆将衣服都扔给她洗,自己走了。她只好一个人洗完四个人的衣服,端到太阳底下去晾晒,忽然隔着翠石屏风听见夏莆的声音:“奴婢见过殿下。”

慕洵问:“阿离呢?”

夏莆说:“回殿下,苏小姐在内堂。”

林竺突然间慌了,扔下湿衣服转身就跑,听到后面慕洵急声喊她,她跑得更快了,慌慌张张一把撞开欣妤小佛堂的门,又赶紧将门关上,没想到将正跪坐在蒲垫香案前闭目诵佛的欣妤下了一大跳,她赶紧道:“是不是吓到姐姐了?我没事,就是过来坐坐,你继续你的,不用管我。”

她紧靠着门盘腿坐到了地上,又透过门缝往外面看,门缝里的视界太窄,她没有看到慕洵的身影,只听外面很安静,大概是已经走了。可他人虽走了,却在她心里激起了不小的涟漪,她鬼使神差地想的竟全是昨夜他吻她时的场景,那个绵软的温柔的吻......

她摇摇脑袋,赶紧从怀里拿出那根白玉短笛,来压制自己嗵嗵乱跳的心。

这根笛子是戫哥哥的随身之物,她见了喜欢曾经有心讨要,当时戫哥哥并不肯给她,不过后来她被困在十方绝阵里,戫哥哥入阵救她,趁她睡着的时候,又将这根笛子放在了她的怀里,这根笛子就成了戫哥哥留给她的唯一念想,她一直带在身上。

记得六年前,她闯破玄族阵法,进入桃花山谷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戫哥哥,虽然那时小得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但她就是喜欢了他,喜欢他坐在桃花树下弹琴,喜欢他踱步在书阁里吟词,喜欢他在桃花漫漫的花海里舞剑,喜欢他坐在殿前听唠叨的家主们禀事时,他威严不可侵犯的气度。

这六年以来,她以为心里装的一直是戫哥哥,从来没有想过会让别的男人闯进她的心扉,尤其是慕洵,她欣赏慕洵的性情,也钦佩慕洵的为人,可她想要的生活是雪峪山的日出日落,是师父的醉梦生和药草香,是山谷里的稻田和陌埂上的牛羊,还有雪溪石块底下爬行的小螃蟹,这些,在慕洵生活的这座昌陵,一个都没有,以后他若有幸俯瞰天下,更不会有......

慕洵站在翠石山屏前,盯着小佛堂的门长久地沉默,昨晚或许太过突然,可冷静一个晚上,她竟还躲他至斯,说明不是将她吓到了,而是她内心深处在抗拒他,他还没有真正走进她的心里!

田姜在旁边问道:“殿下,要不要我进去和她聊聊?”

两个人的感情却要第三个人来传话,想想就可笑。慕洵微叹,敛住神色,将手里的信递给田姜:“不用,留她在家里也好,其他的事等回来再谈。”

田姜接过信,这信是容桑写给阿离的,约阿离在城外的跃鱼亭面谈,托了个小孩刚从府外递进来,大概是此回秦公子重伤了玄族的一个家主,容桑已经黔驴技穷,这才终于决定现身,要和阿离平等地谈谈玄族的问题。

“可容桑约的是阿离,阿离不去,您打算怎么做?”田姜问。

“你和阿离的身量差不多,去换身浅绿的衣服,戴上面纱扮作阿离跟本王一起去。”

“这样能骗过容桑吗?”

“只要能骗她一时让她露面就行,剩下的都由本王来跟她谈。”又问:“这几天越忱盯着肃王府有什么动静?”

田姜温甜的容颜微微起皱,回道:“一点动静也没有,越大夫查了肃王府中的人,没有发现肃王和什么特别的人来往,肃王在其他事情上糊涂,连荣王在他府中安插了耳目都不知道,但和容桑来往似乎格外精明。”

“不是他精明,是容桑精明。”

回到子规院,田姜去换衣服准备,慕洵叫晁靖去安排护卫,很快一切都安排妥当。

出门之前,慕洵又特意走到解忧院的那道月亮门口站了会,夏莆瞧见连忙出来施礼,慕洵淡声道:“本王没什么事,你忙你的......等等,你帮本王传句话给阿离吧,告诉她,本王有重要的事要出一趟门,如果她要出去,先等本王回来。”

夏莆听了,很生气,近来殿下眼里话里都只有阿离,从来没有提过半句小主,讲起来两个月前如果不是小主救了她,她早就淹死在水潭子里了,也是小主善良留下她,她才有机会去认识殿下,可到头来就像养了只白眼儿狼,她和殿下日渐欢好,小主却只能每日清灯伴佛。

夏莆越想越气就更不想传这句话给阿离听,但她不敢露给殿下看,将脑袋低到脚底下虚言应道:“奴婢遵命。”

慕洵最后又望了一眼解忧院深处,这才带着晁请和田姜出城去付容桑的约。

从南城门出去,往东南方向看有一片长长的柳林,沿着江岸植栽,十分地繁盛浓密,像一条绿山山屏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穿过柳林下一个缓坡就能看到江水岸边的跃鱼亭。只见跃鱼亭外停了一辆马车,亭中却空无一人,亭子下游不远处倒有个小码头,晨曦洒照的粼粼水波上正泊着数艘乌篷船。

这个时辰要渡江的百姓已经开始多了起来,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江面上的船只也跟着忙忙碌碌,船夫们都在卖力地划着船桨或往对岸而去,或往回岸而来,唯有一艘船静静飘在水面,船头静立着撑船的船夫,船尾有两名女子,一坐一站,正背对岸边在赏红霞里升起的晨阳,从岸边远望,静成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