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离传
作者:辛琴 | 分类:历史 | 字数:43.7万
本书由笔趣阁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第十六章 不明身份的云家兄妹
半夜里,林竺突然被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斗声惊醒,迷迷糊糊地摸到身边似乎睡了一个人,条件反射地以为自己是被慕洵扔到了肃王的床上,一个激灵坐起来,在黑夜里“啊”地大叫了一声。这一叫引得所有人都以为她出了大事,晁靖第一个破门而入,紧接着是慕洵飞进来,然后是几个护卫冲进来,再然后是举着灯匆匆跑过来的田姜。
林竺看着迅速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穿戴整齐的数人,忍不住暗骂他们睡觉居然都不脱衣服,这警觉性简直令人发指!
骂完就猛地反应过来自己不但脱了衣服,而且没有穿肚兜,里衣松松垮垮地胸前露了一大片,她脸色顿时大变,一把抱紧被子将自己裹成了棕子。
晁靖和几个护卫在田姜举了灯过来后,就知道非礼勿视地转过了身去,唯有慕洵仔仔细细地扫了她一眼,才悠悠转过去对晁靖说:“你们下楼去看看。”
晁靖带着几个护卫走了,慕洵悠悠地又转回来,不悦地盯着林竺问:“你叫什么?”
林竺先看了眼熟睡在身边的承宣,因为和肃王在楼下聊太久,她回来时承宣就在慕洵房里睡着了,今晚她就是一个人睡的,但承宣怎么会出现在她身边?她立即质问慕洵:“你半夜趁我睡着来过我房间?!”她穿得这么少岂不全被他看完了?!
举着灯的田姜解释说:“是世子醒来哭闹着找你,殿下便叫我抱他送来你房里。”顿了一下略歉意地说,“当然,门是晁靖弄开的,不过他没进来。”
慕洵皱着眉头扫了她一眼,知道她是乱喊乱叫就转身出去了,田姜将灯放到桌上也跟着出去。
楼下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还伴着几句很难听的辱骂,林竺也很好奇,赶紧穿好衣服匆匆就要出去看热闹,走到门口时想起放承宣一个小孩子独自睡在房间里不安全,看到楼梯口正好站了两个护卫,她便喊了一个护卫过来看人,自己匆匆跑下楼去看半夜里到底是谁在打架。
等下了楼,就见人都到齐了,她反倒是最后一个,五皇子和六公主站在柜台前,欣妤由夏莆和冯邱扶着就站在靠近楼梯口的地方,她跟欣妤打了个招呼后往前又走了几步,自然而然地站到了慕洵身边,并下意识低问了一句:“这么快就打完了?”
慕洵没搭理她,她讨了个没趣,也没说话了。
客栈大厅里此时满地狼藉,几十套桌椅已经摔了个粉碎,店家和几个伙计躲在柜台后,满脸的惧怕和心疼。林竺看了一眼柜台前的五皇子和六公主,他们从楼上下来,却选了个最远的地方站着,看似无意,却分明是在护着柜台后的几个无辜百姓,免他们遭到误伤。林竺不由多看了五皇子一眼,这位话少斯文的皇子胸怀不简单啊!
站在厅中央的肃王忽然开口说:“这位兄弟就当给本王个面子,他们偷的东西多少钱本王来赔。”
他的话是对门口的一个胡须男子说的,那胡须男子身边还站了七八个黑衣打手,个个看着虎背熊腰、凶神恶煞,却又都跟抽了脊梁骨一样耸着腰身,大概站在他们面前的是肃王,连他们的主子胡须男子看着都一副很畏惧肃王的模样,更别说他们。
林竺刚还奇怪在楼上明明听着很激烈,怎么一下楼就停战了,原来是肃王亮明了亲王身份。不过,肃王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大好人,竟然亮明身份去插手一桩小纠纷?转念又想肃王对自己的定位是贤王,偶尔在人前管几桩闲事不是什么稀罕事,今晚这桩事要是慕洵去插手那才真的叫稀罕。
林竺顺势又扫了身边的慕洵一眼,见他正盯着柱子边的那对窃贼在看,表情高深莫测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向来琢磨不透他的想法,懒得琢磨,也跟着去打量那对窃贼,其中的女贼看着只有十六七岁,容貌清丽,一双眸子格外清亮,灵气逼人,她听了肃王的话反倒很不高兴,清脆的声音冲肃王说道:“谁偷他们东西,我就拿了几块糕点而已,为了几块糕点追到这儿来了,也太小家子气了!”
“糕点?”肃王怔了一下,没想到脏物是几块糕点显然被惊住了。
既有人出面做主,胡须男子也没跟那女贼纠缠,恭恭敬敬地对着肃王抬礼,对肃王道明原委说:“肃王殿下,我是左宗派的少主左茂,今日是家父的寿诞,这二贼跑来家父的寿诞捣乱不说,还顺走了家父的一块祖传玉佩,故而我才追过来讨要,那玉佩对我左家很重要,不是钱能买卖的,还请肃王殿下成全。”
看这左茂文质彬彬,林竺就下意识想问身边的慕洵,转过去又转回来,觉得不要自讨没趣,还是选择问田姜:“这左宗派是什么派?怎么从来没听过?你们知道么?”
田姜低声回她:“我也没听过,也许是鹿城某个地方自立的小门派。”
林竺哦了一声,既然是小门派,就没有问下去的必要了。
那边男贼听了左茂的话竟然不是反驳,而是偏了头去问女贼:“你顺了他们的玉佩?”
女贼说:“玉佩又不能吃,我顺它做什么。”
肃王站在中间像和事佬一样笑说道:“看来这是场误会,这位左公子,你家丢的玉佩只怕不是他二人拿的。”
左茂却斩钉截铁说:“我府里的家丁看着那女贼偷的,绝对不会有错,请肃王殿下为我作主让个姑娘去搜她的身子,如果玉佩不在她身上,我左茂立即跟她赔礼道歉!”
肃王看了看女贼,眼里竟有了丝很难察觉的为难,似乎是不想让人搜那女贼的身,或者说不敢去搜那女贼的身。倒也不等他做出选择,那男贼又对女贼说:“你把你身上的东西都掏出来给他看看。”
女贼嘟着嘴,不乐意地皱了眉头:“哥哥,你怎么净胳膊肘往外拐?我身上全是吃的,给他摸了我还怎么吃?”
男贼也不怎么高兴地埋怨:“你快点拿,你要不偷吃能惹这么些破事?”
说罢他看了下四周没有一张完整的桌子,就牵着女贼走向了柜台,让她将自己衣兜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摆柜面上,肃王和左茂都走了过去。看到左茂过来,男贼换了一面横到了中间,让他妹妹靠进柜台里面站着,他虽对自家妹妹态度不好,但好像也很护着她。
林竺这边也好奇地跟上去看,慕洵依旧站在原地没动,他没动田姜和晁靖都没动,欣妤、夏莆和冯邱也还站在楼梯口,欣妤对这些事其实已经没有兴致再看下去,但其他人特别是慕洵没走,她也不敢自行上楼回房。
女贼从身上拿出来十几样不同的零食,有的拿纸包裹着,有的直接放衣兜里,使得衣兜和纸包都粘了糕点的碎末,弄得柜面到处是碎渣,柜台边的数人看着,尤其是六公主和女贼自家哥哥的眉头都皱得很深,一个是觉得她腌臜,另一个是嫌弃她丢了人。
待最后一块糕点放到柜面上,女贼拍了拍手上的糕点碎渣,对左茂说:“我身上就这么点东西,你看看里面有没有你爹的玉佩,不过这吃的你要一个一个赔给我,我不要钱,你给我赔原样的。”说着还顺手将一块红枣糕拿了来吃。
林竺忍不住笑了,想这各式各样的零嘴虽然值不了几个大钱,可要是原样照赔,起码得等到明天早市起来满鹿城一个一个去给这姑娘买,有些可能还在鹿城买不到,因为她看到了一块庐城才有的梨膏糖,而庐城远在北疆,距离鹿城起码二十天的马程。
左茂也注意到了几样不属于鹿城的名食,而且听出来肃王更护着这对窃贼兄妹一点,他若不赔恐怕有点不可能,所以脸色很不好看,今晚净惹了些似乎都惹不起的人,他抿着唇没再说话,只是硬着头皮在纸包堆里翻来捡去地寻找他父亲的玉佩。
林竺随着他翻捡的动作看来看去,忽然在几块糕点里看到了块格外与众不同的糕点,“糕点”呈圆形,桃木色的边,中间是朵晶莹洁白的桃花。她顺手拿了起来,左茂紧跟着也看到了,立即伸了手就过来抢,但被肃王伸手拦住,他不敢跟肃王动手,目光却紧紧地盯着林竺手中的“糕点”。
林竺拿衣袖将“糕点”身上的碎渣擦干净,就见桃木色边框中间镶着一朵花形的白玉,玉质十分清透,虽然比不得她怀里白玉短笛的成色,但也绝对不是俗物,绝对没有肃王在水井边跟她讲的“值不了几个钱”那么差。当然,也有可能在一个亲王看来,看得珍奇宝物多了,这块小小的白桃玉佩确实不够资格入他的眼。
女贼惊奇地咦了一声,咬着红枣糕含糊说:“还真顺了块玉佩,跟供品摆在一块,我还以为是块桃花糕呢。”
在场的人听了无不汗颜,这姑娘,连人家摆奉的供品都要去拿,胆儿是有多大,或者说她家里的胆儿是有多大,才养得她敢这样肆意胡来!
wωw● TтkΛ n● c o
肃王则是笑道:“看来这白桃玉佩和阿离姑娘有缘。”
听肃王的话是要将玉佩给林竺,左茂的脸色瞬间就垮了,林竺拿着玉佩问他:“你刚说这玉佩是你家祖传的?”
左茂紧张地看着她,没有立即回答,似乎是在思考要怎么回答。
林竺看他迟疑就确定了这左茂是知道这块玉佩来历的,而不是从别人那里以什么方式获取的,如此就有两个可能:一是这左家可能是玄族后人,百年前也许出于某种原因没有跟随他们的族民一起消失,而是选择了大隐隐于市的方式生活在鹿城;二是这白桃玉佩可能是他的祖宗从沧瀛山里某个玄族寨子里挖出来的,因为看着珍贵就当作祖传的东西留了下来。
不过,祖传的东西很少会用别人的东西,所以她的猜测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这左家是玄族后人。玄族大姓中有左丘氏,这左家只怕就是左丘氏。
如果这白桃玉佩是从他人那里得来的,林竺可能还有兴致追问下去,既然直接连系到百年前,她就没有兴致了。
肃王看她拿着玉佩询问左茂,以为她是想要,就开口说:“左兄弟,这白桃玉佩你开个价,或者本王也可以其它宝物与你交换。”
左茂应该是个孝子,祖上的东西多少钱都不愿意卖,但碍于肃王的身份也不敢得罪,所以心急得额头都冒了汗,女贼姑娘爽快地帮着他开腔说:“这块玉佩是我偷过来的,既然找到了就应该还给他。”
林竺也不愿看左茂着急,笑着对肃王说道:“肃王殿下,夺他人祖传之宝当成礼物来送是不是不太妥?我可不想因为块玉佩被左家祖祖辈辈的子子孙孙诅咒。”
肃王赔笑说道:“阿离姑娘说的是,是本王欠缺考虑了。”
林竺对他笑了笑,将白桃玉佩稳稳地还给左茂,左茂接过,感恩戴德地连说了几句谢谢。
林竺微笑着回了句不客气,然后就见一楼大厅里每个人都盯着她,弄得她才是今晚这一场闹剧的主角似的,同时眼神还在肃王身上转了两圈,她当即“咯噔”一下反应过来,她刚才说的那句话好像暗示了她和肃王之间的某种暧昧关系,这满厅的人只怕都想歪了。
好吧,因为承宣跟慕洵暧昧不清就算了,如今还和肃王也暧昧不清,她在众人眼里肯定成了个很随便的女子。
她强撑着镇定自若的笑容,讷讷说道:“这里没什么事了哈,我、上楼回屋睡觉去了。”
结果一转身,撞上慕洵沉沉盯着她的目光,她拿手捂了捂脸,自以为很淡定地从他身边飘过,路过欣妤身边都忘了道声晚安,上楼梯,没想一脚踩空磕到了木阶上,她疼得想叫,感觉到背后无数道目光又赶紧爬起来继续上楼,灰溜溜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睡着前,她琢磨想自己名义上是个有夫之妇,还是要守点妇道才行,不然不被人口水淹死,怕也要遭些天谴。
所以,第二日在楼梯口再碰上肃王,当肃王拥着笑容热情地跟她打招呼时,她牵着承宣只是不咸不淡地跟他说了句早,反倒是慕洵跟他执了全礼,又让自己的儿子乖巧地叫了他一声“大伯伯”。
一行人前前后后走下楼,就见昨晚的那对窃贼兄妹已经坐在桌旁正吃着早饭。因为原有的桌椅都在昨晚被摔了个稀烂,残骸被清理干净后,一楼显得很空旷,只有两套桌椅是店家从别处弄来的,摆在靠近门的位置。
那对兄妹坐了其中一张,妹妹埋头风卷残云,哥哥喝着羊奶往楼梯边看了一眼,看到六公主亭亭袅袅从楼上走下来,他回头敲敲桌子,低声对妹妹说:“在家里我就懒得讲你了,在外面你能不能稍加注意?我也不指望你能像人家六公主那样端端庄庄的,可你总该记得自己是个姑娘,能不能有点姑娘家的样子?”
妹妹抬了头,满不当回事地反问他:“我怎么就没有姑娘家的样子?外公说了只要跟男子保持三尺以外的距离,我做为姑娘家也可以随心所欲,你对外公的话有意见?”
肃王已快走到跟前,哥哥一句话哽在喉咙口又吞了回去,想拽了她去跟人打招呼,看了看她油腻腻的双手还是算了,他起身迎了一步抬手执礼说道:“肃王殿下,寻王殿下,六公主,五皇子,早。”
慕洵、六公主、五皇子纷纷回礼,肃王笑道:“云公子和云姑娘起得真早。”
林竺在后边小声问田姜,田姜也小声回她说:“他们自称姓云,哥哥叫云边玮,妹妹叫云边玉。”
林竺捕捉到两个字:“自称?”
田姜略带深意地笑了笑,又摇了摇头。
林竺明白了她的意思,这对兄妹的名字很可能是个虚名,但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田姜也不知道,或者说慕洵也还猜不准。她昨晚也是看出了这对兄妹有些不简单,能让慕洵盯着去猜,能让肃王以亲王之尊出面替他们摆平事情,肯定不是普通人。尤其,她觉得肃王似乎认得这对兄妹,他在这对兄妹面前几近讨好,能让他放下皇长子和一品亲王身份去讨好的人,她着实感到好奇。可惜她昨晚才告诫自己要遵守妇道,不然可以去和肃王套套近乎问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