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离传
作者:辛琴 | 分类:历史 | 字数:43.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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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莫名来的宠幸
她迷茫回头,见夏莆微微生气,赶紧问:“我刚才没听清,你说什么?”
夏莆大声道:“我说你下次别这样了,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拖着你还要去看,万一惹怒了殿下,连我都要跟着你遭殃了。”
她觉得夏莆的话很夸张,表情更夸张,不以为意:“看一下都不行?你为什么这么怕他?”
夏莆抓着她强调:“不是我怕他,是府里的人都怕他!你刚来自然是不知道殿下的一些事,你别看殿下被外面的人说的好欺负一样,在府里他有多可怕你根本想象不到!就拿上个月来说,松桂院的常小主只不过因为出府时忘记跟田姜姐姐报备一声,就被罚了三十板子,三十板子啊!常小主当时差点就被打死了!不过当时没死现在也跟死了差不多,因为从那以后殿下就再也不想见她,她现在比我们小主还惨!”
“哦。”那应该是人不可貌相。
也是,怎么能以貌取人,怎么能因为慕洵外型长得好看就否定他那些荒唐混账的过往,又怎么能忘了那个大前提:皇家子弟,哪个会长得差。
林竺想想都觉得好笑,轻言道:“犯了点小错就将人打入冷宫,是够无情的。”
夏莆看她完全没放在心上的样子,格外激动地大声强调:“不是无情,是残暴无情!不管大事小事,只要做了惹得他不高兴的事,他就会狠狠地惩罚你,罚得轻的二三十板子,罚得重了那就是直接杀,谁求情连求情的人一块儿杀!你想想常小主,那还是殿下一直就喜欢的,殿下都照打不误,要是像我们这种最不得宠的小主院里的婢女,那还不给直接打死,所以以后你要是再碰到殿下,记得千万要躲远一些,殿下他......殿......殿......殿下......”
夏莆说着说着大惊失色,一把扯住揉了半会膝盖才站起身来的林竺,又跪了下去。
林竺可怜的膝盖再次磕到石头上,疼得倒吸了口凉气,眼角突然收进来一男一女两双脚,头顶上方传下来一句清寡的男声:“本王很可怕?”
林竺实实没想到慕洵会去而复返,大概是刚听完一番“可怕”传闻,记忆还新,猛地听见这么一句话,心差点直接蹦出嗓子眼。
夏莆更是吓得连声音都在颤抖:“不......不......可怕......”说完,汗都出来了。
“既然不可怕,把头抬起来看着本王。”慕洵看似极淡地道。
林竺下意识拿手掩住了脸,不想让他看到,夏莆的脸几乎快贴到地面上去,几乎想把脸埋起来,或者遁地消失。
两人都不动。
慕洵再下一道命令:“都站起来。”
夏莆身子早吓软了,根本站不起来。
林竺想既然都撞上了,就见招拆招吧,反正慕洵也不认得她。
她深吸口气,拖着夏莆站起来,又镇定自若地扬起脸去看慕洵,还没看清他的五官,就迎上他打量自己的目光。
他的目光很淡很浅,像一汪不泛涟漪的清泉。师父曾言眼为心窗,心里装着什么事,多少能在眼睛里露出来一点,此刻,她却猜不准慕洵在以什么心态打量她,反而被他打量得有些愣神。
她怎么都不会想到,传闻中懦弱无能、卑微谨慎的慕洵,眼里的光芒会如此清淡,淡到让人寻不着任何痕迹。
慕洵并没有紧盯着她看,简单扫了两眼后视线偏向了夏莆,夏莆瑟瑟发抖地低着头,令他只看得见半张脸,他竟还微微侧了头去看,似乎对夏莆的长相很好奇。
也看了两眼,慕洵才又问:“你们俩叫什么名字?”
夏莆战战兢兢回答:“回殿下,奴婢是清池台的夏莆。”
林竺依着夏莆的句式平平稳稳开口:“奴......”
从来没有自称过奴婢,话到嘴边有点儿说不出口,省了说:“清池台阿离。”
“清池台......”慕洵低吟,有点想不起来那是什么地方,偏头去看田姜。
田姜整日跟在他身边,能轻易揣摩到他的心思,连忙提醒他:“里面住的是欣妤小主。”
慕洵又很认真去想欣妤这个名字,想了半会,终于记起了那座偏僻的小院子里是住了那么一个眉目浅浅的温婉女子,似乎是五年前因为养病被移送过去的,这个事好像还是他亲自下的命令。
记起往事,再看着眼前的两个婢女,慕洵竟是温柔问:“欣妤近来可好?”
被冷落多年的深院女子,好不好显而易见,这话问得着实可笑,不过林竺无论是以王妃的身份,还是以婢女的身份,都没有去责怪他冷落欣妤的立场,尤其她还必须想办法让他重新宠幸欣妤才行。
她想了想,淡淡反问他:“不知道殿下问的是哪一方面?”
慕洵凝眸看向她,没说话,似在思索她的问题。
林竺见他不作声,就接着说:“如果殿下问的是心境,欣妤姐姐白日参佛、夜里抚琴,素来无欲无求、无喜无怒,府中怕找不出第二个人好得过她。”
除此之外,其他一概不好。
慕洵听了她的回答,忽然深深地看着她。
迎着他蓦然加重的目光,林竺不由自主轻颤了下身,感觉到一股沉甸甸的压迫感袭来,犹如晴朗碧空突然袭来一大片乌云,乌云越积越多、越积越厚、越压越低,好像随时都能掉下来砸到自己身上,这种压迫感让她很不舒服。
但,慕洵很快就转身走了。
他一走,仿若乌云散去,又是晴朗碧空。
林竺不由自主吐了一口气出来,心中却异惊,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慕洵盯得喘不过气来。
也许只是自己的错觉,也许只是因为在他的地盘上,也许只是受了之前夏莆讲述的那些传闻的影响,也许只是没了武功,心里还是免不了生出胆怯。她这样给自己找着理由。
看着主子彻底消失在花园门口,再也不会去而复返,夏莆才敢哭出来:“完了完了,我说了那么多话殿下肯定都听到了,殿下刚刚的样子肯定是生气了,我们肯定要被拉去打板子,怎么办,会不会直接被打死?就算不打死,我们院什么情况?躺在床上也没人来医治,不死也是死......”
林竺拍拍夏莆,好心地宽慰她:“训人这种事情也讲究一鼓作气,他当面可以打你板子没有打你板子,事后肯定不会再打你板子,放心吧,你肯定不会被拉去打板子,你会活得好好的。”
“真的?”
“真的!”
“可、可我们不是回去,你要拉我去哪?”
看来是真的被吓傻了,林竺不得不提醒她:“我们此行出来的目的是去找孙总管领东西,你说我们去哪?”
王府孙总管的院子靠近前院,林竺和夏莆几乎是穿越了大半个王府才终于拐到那院里。
好巧不巧,孙总管前脚刚被田姜唤走办事去了,两人走了个空。
林竺想着来都来了,不能白费了这一趟脚劲,怎么着也得见到孙总管的人,于是就和夏莆在孙总管的院里等。
等得日头渐渐偏了西,也不见孙总管回来,夏莆显得不耐烦了,竟不望着孙总管出现,只惦记着清池台的活没人干,推推林竺说:“清池台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呢,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林竺分不清孙总管是真的被田姜叫去办事,还是提前看到了她们过来故意躲着不见,这么等下去好像真的挺傻的,她只好顺夏莆的意思说:“好吧,我回去想个法子,我们明日再来。”
于是,两人又穿越了大半个王府回到了西南角被一湾清潭绕起来的清池台。
出去这么一趟再回来,林竺才发现清池台偏僻得简直就是座遗世孤岛,远得腿都发了酸,难怪慕洵会冷落欣妤,要换作是她想找个人睡觉还得“跋山涉水”,她也不乐意。
林竺兴叹着和夏莆一起走进月亮门,却见偏僻的“遗世孤岛”此刻正出奇地热闹——
院中央摆满了大箱,装着银炭、春衣、春被、点心、珠玉首饰等等。玉兰树下有位样貌清秀可人的婢女,领着十个规规矩矩的男仆,端端正正向着欣妤弯身行礼。
起身后,那清秀的婢女婉笑说:“田姜姐姐托奴婢带了一句话给您,说往后清池台需要什么,尽管让冯邱去领。”
欣妤连忙回礼与那婢女说:“替我向田姜姐姐道一声谢,也有劳蝴蝶姑娘送这些东西过来。”
蝴蝶笑说:“都是殿下的厚爱,奴婢不过是跑腿的,小主客气了。田姜姐姐那边还有许多事要忙,奴婢先告退。”
蝴蝶行过退礼,领着十个男仆从清潭中间的青石桥走过,经过月亮门旁的林竺和夏莆身边,夏莆赶紧执礼问好,蝴蝶礼貌地回了礼,带着人离去。
冯邱隔着清潭向她们招手大喊:“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有个好戏你们错过了!”
林竺和夏莆相视一眼,连忙绕过清潭走上青石桥。到院子里,夏莆连礼都忘了向欣妤行,俯身就去摸箱子里琳琅满目的东西,一会说:“我的天啊,我是眼花了还是做梦了?”
一会又说:“这么多银炭,这下晚上小主睡觉就不怕冷了。”
一会又说:“这被子好舒服,又轻又软的,这绣法没见过,是今年的新款式吗?”
一会又说:“不止有新衣裳,下面还有两匹布,我们想用来做什么都行,小主您快看,这是不是云锦?”
相比她的惊喜连连,林竺几乎没什么反应,那地上的寻常衣物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她挑着好奇去问冯邱:“你刚说我们错过了什么好戏?”
冯邱俨然把她当作了自家人,拉着她兴致勃勃地说:“这个事情很长,你听我慢慢跟你讲,两个时辰前田姜姐姐派人突然来咱们清池台,说是让我过去一趟。我当时心里那个怕啊,还以为你们俩出去闯了大祸,竟然惊动了田姜姐姐亲自处理,结果去了看没看到你们俩,只看到了孙总管,我心里就更是那个怕啊,还以为你们俩被关起来了。结果,没想到田姜姐姐只是当着孙总管的面问我,清池台平日里领到的东西都有哪些,我也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田姜姐姐怎么会亲自过问这种小事情,我就只好一五一十老老实实照实回答。结果,田姜姐姐听后什么话也没说,当场叫人摁住孙总管,噼里啪啦就打了孙总管二十板子,打得他差点昏过去。哎哎哎,你能想象那种场面吗?你肯定想不到,因为你不知道孙总管平日里对咱们清池台那个模样,他挨那二十板子时,我看的心里真是舒服极了,虽然我当时也不知道田姜姐姐为什么要打他,我当时只想要是夏莆也在就好了,平日里她受孙总管欺负最多,要是也在......”
“田姜姐姐打了孙总管二十板子,然后呢?”林竺打断了他越扯越远的话。
冯邱思绪被打断,愣了一下才又继续说:“哦,然后就让蝴蝶姐姐带我去库房领了这些东西回来。”
冯邱指指地上,又乐滋滋说:“田姜姐姐是殿下身边的红人,蝴蝶姐姐是田姜姐姐身边的红人,我可是由蝴蝶姐姐送回来的,你知道这一路上回来我有多风光吗?哎呀,这下子咱们清池台可算是扬眉吐气一回了,以后出去我和夏莆也能横着走一回了。”
他喜得眉开眼笑,仿佛已经看到了在那些以往欺负过他们的人面前横行的场景。
夏莆看完箱子里的东西,听了他的话反而忧心起来,担忧说:“田姜姐姐为了咱们清池台打了孙总管,可算是将孙总管得罪透了,他往后肯定会记恨上咱们。”
“记恨就记恨,这些东西都是殿下赏的,有殿下护着咱们小主,咱们还怕他记恨不成?阿离姐姐,你说是不是?”
“是,我相信你们以后可以一直横着走。”林竺看他高兴也跟着高兴地笑,触到欣妤的目光时,笑容却蓦地僵住。
面对清池台终于得到的恩宠,欣妤眼里却无一点欣喜,反而平静到令她不适,她讷声问:“姐姐,怎么了?”
欣妤看着她,似乎很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东西来,语气却很平淡:“不知今日,殿下为何突然想起了清池台?”
林竺想到与慕洵在花园的那场偶遇,自己的那个回答很隐晦,到底入了谁的心她分不清,田姜绝对是个七巧玲珑的姑娘,能听出深意不奇怪,至于慕洵......
她细想了想,发现自己有些琢磨不透他,花园里的那份压迫感现在想来还很深刻。
那只怕不是一种错觉。
算了算了,不管是慕洵授意还是田姜授意,慕洵是主子,估且算成他的吧,而且不管怎么说,只要慕洵愿意重新宠幸欣妤,对她来说就是好事,至于背后的原因,并不是那么重要。
她简单回答欣妤说:“我和夏莆在花园遇到殿下,殿下问起了姐姐好不好,肯定是惦念着姐姐,所以赏了东西过来。”
殿下会不会惦念自己,欣妤很清楚。她深深地盯着林竺,又终是什么都没说,最后只在唇边绽出一个笑:“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