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番话下来，表面上似乎是在夸奖许颜，实则是在说她会钻空子，借着紫阳先生的诗来招摇过市。

许颜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可却依旧不惊不恼，她微垂下眸子，清脆的声音徐徐吐出，她道，“皇后娘娘折煞臣女了，方小姐一舞凤求凰，宛若天人，臣女实在是望尘莫及。”

“说来惭愧，臣女恐自己文采配不上这满园春色，便借了紫阳先生的诗来一用。”言此，许颜一顿，而后才又开口，“臣女今日借紫阳先生的诗也是想送给夫子，夫子孜孜不倦的教授了我们多年，倒是耽误了自己，许颜作为学生愿他在游历之中早早觅见‘孔门’。”

朱熹的这首春日，不仅描绘了大地初回春的景象，更是言说其寻师问道，赞叹孔学的丰富多彩。许颜说是送给身为大儒的夫子，倒也合适。

当今皇上向来讲究孝道，师道，许颜这番话也算是打在了他的心坎上。

“你这番心意夫子若是知晓，定会非常欣慰。”如许颜所料，皇上果然对她赞叹了一番，只字不提她借紫阳先生诗的事。

皇上这样明显的态度之下，皇后也没再继续为难与她，只是不咸不淡的瞥了她一眼，就让她下去了。

今日表演之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许颜在真正坐回许起身边后，才大大的歇了口气，之前紧绷着的时候可以淡然处之，现在……回想起来却让人有些害怕了。

得亏慕容世帮她提了那么一句，许颜勾了勾唇，看了眼略懒散的斜靠在高位上的慕容世，若不是他及时叫停，那事情在那样尴尬的气氛下继续发展，她明日恐怕就要闻名于慕国了。

不过，她现在虽然没有表露自己的才情，只借了紫阳先生的诗来应付这次表演，可她是在国子寺中由大儒教授过的人，这点便足够掀起些风浪了，只希望今日再发生些可以盖过这些的事……

不得不说，许颜之后还真感受到了心想事成的滋味。

思绪正是翩飞间，门外走进了一个宫装女子，她的身后还跟着穿着普通宫装的宫女们。

她莲步轻移，五官精致，那眼角的泪痣更是给她平添了丝娇柔，气质十分出尘，婷婷的仿佛不似人间的女子。

而她走入后，园内开始飘散起了梅的幽香。

“臣妾见过皇上，皇后娘娘，盛贵妃。”走到高台旁的位置上，玉妃端着手中的糕点款款的行了一礼。

皇上的目光触及到玉妃的身影后，柔了些，他道，“免礼吧，玉妃晚到了两刻，可是又去给我们做梅花糕了？”

这已是每年春光宴的习惯了，开春光宴的时候大多都是早春，天气还是有些寒冷，玉妃宫中的梅花开的正盛，所以，每年的春光宴玉妃都会提前摘下梅花，以梅花之香入味，很是可人，参加春光宴的人都有口福。

当然，暂不说今年人特别多，就算是以往，参加宴会的人也是以百为单位来计量的，加上做糕点的步骤复杂，所以一般来说，只有皇上，皇后和盛贵妃三人食用的糕点为她亲手所做。

“的确如此。”玉妃行礼的身子直了起来，而后莲步轻移，翩走的白裙步步生花，她走到了皇上面前，“前几日臣妾细细研究了一番，又多少做了份新糕点，请皇上指点一二。”

说着，她将盘子中的一份梅花糕拿了出来，放在了皇上面前。

“玉妃有心了。”皇上随口夸赞了一句，可却让他身旁的一女子，微变了几分颜色。

闻言，玉妃微提嘴角，将手中的最后一份糕点放到了盛贵妃面前，然后就将托盘给了身旁的侍女，自己坐到了那早就备好的位置上。

瞧着眼前的糕点，盛贵妃的双眸闪了闪，嘴角轻扬着些弧度，却莫名让人有些慎得慌……

“皇上。”许颜旁边一桌上的一个男子忽然站起身，对着皇上行了一礼。

皇上看了眼那男子，略有些奇怪，“沈爱卿忽然起身，可是有何事？”

瞧着那桌的位置，又听到了沈的姓，许颜已经大致猜到那个男子就是沈丞相，沈飞燕的父亲。

“这说来倒让人有些不好意思了，微臣略有惭愧，微臣之女飞燕，为了春光宴也早早的备下了歌舞，刚刚她的侍女来报，说是已经准备妥当。”沈丞相说的很是冠冕堂皇，而后对着皇上又是一个半礼。“他道，还请皇上允小女上台表演。”

“朕允下了。”沈丞相这番话下来，合情合理，而今日本也是想让这些姑娘家展示才艺，他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得了皇上的应许，沈丞相坐了下去，他偏过头，对着身旁的一个侍女耳语了一番，那侍女很快就离场了。

然后，他看了看乐师们，又招来了旁边候着的侍女，告诉她该演奏的曲目后，让她走过去告诉了乐师。

乐师听到沈丞相让他们演奏的曲子后，脸色有些奇怪的变化了好多番……

可他们不过就是这宫中低贱的乐师，不论在场这些人说什么，他们也都要去做，若是不高兴了，想要他们的命也是轻而易举。

几个乐师交换了一下眼神，下一秒就装作没事的样子奏响了音乐。

有些熟悉的音乐在耳边响起，许颜身侧的方烟月听到音乐后，脸色昏暗不明，难看的紧。

别人一时之间可能还听不出来，可她练了这么长时间的舞，还会听不出来这是……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栓在最高树上的绸缎动了动，然后着了一身火红色衣物的女子紧握着那根绸缎，翩然的飞入了园内。

沈飞燕的脸上围着一块纱巾，额间有块图案，翩飞的模样似乎是想要展翅飞翔的凤凰。

在到了表演的高台上后，沈飞燕款款行了一礼，而后便甩出了藏在衣袖中的绸缎，开始舞动……

翩然的绸缎柔软的在空中徘徊，一压一方间隔的毫不突兀，火红色的身影舞动的让人瞪大了双眼。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放她身上丝毫不为过。

一曲终了，满园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沈飞燕开口后，他们才隐约回过神来。

“臣女沈飞燕参见皇上。”沈飞燕款款行礼。

“免礼。”皇上也刚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不管如何说，沈飞燕这舞是让人服气的。

可理智回笼后，他真不知该夸还是如何，只因沈飞燕刚才一舞，是与方烟月一模一样的凤求凰。

此时，方烟月的脸上已经青了一片。

皇上咳嗽了几下，才缓缓开口，“沈小姐此舞，是为极好的，可是……”

皇上欲言又止，她这一舞算是让方家小姐下不来台了。

沈飞燕倒是丝毫不介意，她伸手，拿下了卡在耳边的面纱。

云髻峨峨，修眉联娟，额间的那抹火红更是为她添了三分艳气，不愧为第一美女。

“臣女刚在外时曾听言宴会中已有人表演了凤求凰，心中本有了退意，但总觉得不可辜负自己那么长时间的心血，也对自己的舞有自信，所以来了一试，若有何不当之处还请皇上见谅。”沈飞燕微挑眉，嘴上说着虽是请求见谅的话，可嘴角却是向上扬了几分。

“臣女相信，刚才表演凤求凰的人应该不会介意吧。”沈飞燕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又补上了一句。

皇上听了她的话，眉头略拧了拧，可还没说话，她身旁的皇后就开了口，“自是不会介意，沈小姐跳的如此之好，自然要拿出来让大家欣赏欣赏。”

她对于沈飞燕早有耳闻，慕国第一美女也是个远近闻名的才女，此番一见，她只觉得名不虚传，这样的人配上自己的儿子，倒是极好的，皇后的小算盘打的啪啪直响。

而一直坐在许颜身旁的方烟月已经底下了头，虽然看不清神色，但隐约可以看见她发红的耳。

这般情况倒是真尴尬了，许颜暗想。

“飞燕谢过皇后娘娘夸奖，飞燕只是尽力跳了，能得到皇后娘娘的肯定也算是不辜负飞燕的苦练了。”沈飞燕似乎也知道皇后对她的印象不错，于是赶忙对她展开了一个笑容。

也不知道是因为之前就已经对她有了好印象，还是她的话打在了她的心坎上，她听着沈飞燕这话，皇后心里很是舒服，她道，“飞燕这嘴倒是甜。”

这样的舞恐怕每个人都有几分心动吧，皇后暗想，抬眸瞥了眼慕容世，却见慕容世依旧还是之前的模样，和方小姐那会儿并没有什么差别。

慕容世的嘴角虽然挂着抹浅笑，但了解她脾性的皇后知道，这不是他真实心情的反映，只不过是他的礼貌使然罢了。

皇后眯了眯眼，有些摸不清慕容世心中的想法，她抬眸，再次看向沈飞燕，开口道，“飞燕才女之名，我在宫中也略有耳闻，为曾想本人还如此颜色，沈丞相，你可有儿孙福了。”

沈飞燕略作羞涩的低下了头，沈丞相站起身，语气恭敬，“皇后娘娘抬爱了，飞燕自小懂事，今日能得才女之名的确是件幸事。”

“沈丞相过谦了，飞燕的福气可还在后头呢。”皇后娘娘的话开始意有所指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