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黄大仙换上那套坑蒙拐骗的衣裳，等顾止译出门了，敲响了书斋的大门。

何大娘刚好路过，认出了黄大仙：“大仙怎么在这？这家的书生出去了，里边没人。”

黄大仙故弄玄虚，摇摇头：“不不不，我分明闻到了恶鬼的味道。”

何大娘将他拉到一边，生怕屋里的鬼听到她的话：“今天早上我就看见了，黑无常接走了一个女鬼啊，幸好我没跟他对视，不然要把我也带走了。”

黄大仙尴尬地笑笑，说的不是他跟苏安然嘛。这时门开了。

相思以为顾止译落了东西，出来开门：“你说你怎么……”

原定计划是撞门进去，毁掉甘木，将她逼出来，这下正好，自己跑出来了。

相思认得黄大仙，心中大惊，马上关门。黄大仙早有准备，一把将门推开。相思往屋里跑，躲回牌匾。何大娘还是看到了她，腿脚一软，跌到地上惊呼：“这不是刘家……刘家的女儿吗？鬼……有鬼啊！！”

经过她这么一喊，街坊邻居都聚了过来，却只见黄大仙一人。何大娘被人搀扶起来，有板有眼地说：“真的是刘家那个女儿啊，一溜烟怎么不见了。”

黄大仙走进去，嘴里喊：“妖孽，还不现形。”说着一掌向牌匾打去，相思应声落地，牌匾开裂，碎了一地。

围观的进来，看真是刘家那个死了的女儿，嘴角还挂着黑血，纷纷道：“大仙，快收了她。”

相思走到黄大仙面前，脚步虚浮：“怎么，昔日夺我血不成，今日又来自取其辱？”

声音很小，黄大仙也只是堪堪听清。他微微低头，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是不是自取其辱你自己清楚，没了甘木，现在的你，不过一介废人。跟我走吧，打起来就难看了。”

相思退后几步，跟他拉开身位，凄厉地笑了。几个妇人捂住耳朵，大喊：“快捂住耳朵，这妖孽怕是要蛊惑人心啊。”

“你当真以为当年是我逃不掉吗？是不为也，非不能也。”相思拭去嘴角的血，莞尔而笑，“你若救的不是我弟弟，怕早已赴黄泉了。”

“弟弟？”黄大仙笑了，“你的弟弟吗？”

相思笑容一僵，不再言语。

济世医馆前，一位白发老翁在与一位妙龄紫衣姑娘对峙，良久无言。

瑾轩开口：“都这样了，你还有来这吗？”

紫菱眼神躲闪，不愿直视他凌厉的双眸，无话可说。

“你就那么想长生不老吗？”瑾轩抓着她的胳膊，逼迫她看向自己。

紫菱迎上他的目光，眼眶满是泪水：“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瑾轩推开她，拔剑直指她：“是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吗？败血草的味道，我毕生难忘。”

不死民的血是腐败的，需连续食用败血草，以毒攻毒，再放出心头血。得此心头血者，方可长生不老。

紫菱突然伸手抓住剑锋，刺向胸口：“那败血草，是我的，不是你的。”说完吐出一口鲜血。

瑾轩吓了一跳，一手接住她下坠的身体，一手死死抓住剑，怕她再往里刺，又不敢拔出来。他跪在地上托着她，脑袋一片空白，眼前满是猩红。

顾止译从医馆出来，看到这番景象，又跑回去叫大夫，却撞上了慌慌张张冲出来的巫真。

巫真虽被吓了一跳，仍没忘记正经事。她接过紫菱，推了瑾轩一把：“快去道远书斋，相思有危险，这里交给我。”

瑾轩还有些懵，又被巫真踢了一脚，才清醒过来，却还不肯放手。

“你要在不放手，相思和紫菱，都活不了。”听巫真这么说，他松开手，马不停蹄地往书斋跑。顾止译听见相思出事了，也想往书斋赶，被巫真拦住了：“你等一下，帮我把她抬进去。”

“可是……”

“你就算去了也没用，能伤相思的绝非普通人。”

顾止译心不在焉地将紫菱抬进去：“你怎么知道相思出事了？”

“我给了她一株孪生籽，只要她有危险，将它捏碎，那我的那株便会自燃。好了好了，快点出去。”两人放下紫菱。巫真坐下把脉，下了逐客令。

顾止译求之不得，虽然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他很担心啊，担心相思的安危。甚至连巫真和相思是怎么认识的，都没有察觉。

赶到书斋时，相思已经站不住了，满身污血。瑾轩跳下墙头，一掌打伤松懈的黄大仙，劫走相思。

那一掌，伤及心脉，黄大仙强行压下喉咙那股腥咸，还是咳出一口鲜血。此刻，他却在想，或许相思是对的，如果不是为了……她弟弟，他真真死无葬身之地。

围观的人见妖孽被救走，大仙还受了伤，皆如风流云散。归根结底，他们只是来瞧热闹的，妖孽是否被收服，或者说它是否真实存在，并不重要。

黄大仙扬起一抹苦笑，扶着墙离去。

自从黄大仙来作法后，苏安然得到了许多自由，比如每天吃完面后，还能到处闲逛。这样的日子盼了许久，可为何它到来时，却怅然若失呢。

苏安然从茶馆二楼探出头去，看着过往的行人，眼睛开开合合。正要闭上，一个身影闯入视线，很熟悉，也很陌生。

是黄大仙。但她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他，步履蹒跚，衣袖血迹斑斑。

苏安然爬上窗台，只想快些到他身边。小玉儿见她这番动作，摔下茶杯将她拉下来：“小姐，你要干嘛？”

被拉下来后，苏安然还不安分，还想往窗台上爬，引了附近不少人注目。小玉见她哭了，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死死抓住她的手。

几个回合下来，苏安然没了力气，跪坐在地上，揪着心口，难受地说不出话，脑袋糊成一团。

“小姐是要到街上去吗？那我们走楼梯，走楼梯好吗？”小玉蹲下来安抚她。

听到这话，苏安然猛地站起来往楼下跑，正好看见黄大仙倒在茶馆前。街上的人对他指指点点，却无人上前。

黄大仙已然神志不清，呕血不止。苏安然将他的一只胳膊架在肩上，一遍遍擦去他脸上的血迹，又一遍遍安抚他：“没事的，我带你去看大夫，没事的，没事……”

重视到了济世医馆，小童见他伤势甚重，二话不说跑进去找巫大夫。巫真被拽出来，做了简单的检查，叹了口气：“抬到我房了。”

苏安然哭得撕心裂肺，在后面跟着，还抓着巫真的手，拉着她小跑起来：“大夫你快点啊，快点啊。”

巫真看了看被蹭了满手的污血，无奈地跟她跑起来。来这这么久了，还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呢。

一个男人，捅了一个女人一剑，现在守在她跟前，眼睫毛动一动都要报告一声。一个男人，打伤了一个女人，女人被送过来抢救过来后，男人一身伤地被另一个女人抬了过来。年度大戏啊，呵呵，没事把人弄个半死让老娘来治，是觉得我很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