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

永琪照例去宫中给乾隆侍疾，因为皇上生病，老佛爷也暂时卸下了给他找侧室的心思。

她私底下安慰知画，“知画你放心，既然你入了宫，哀家定然给你找一个好归宿。”

知画没有说话，茫然点点头。

她的眼神，已经贴在那一身明黄色衣裳的男子身上了。

她知道那个男子有了两个王妃，那又如何呢！

她不管是做小妾还是侧室，都是愿意的。

永琪这一次是带着小燕子一块来的，虽然她有了身孕，但她执意要来，永琪也没有办法。

紫薇一早就过来了，已经在里面了，她端着碗，一点点的喂乾隆吃药。

还拿些手帕，细心的为乾隆擦拭嘴角的药汁。

“皇阿玛，您今天感觉怎么样？”

“朕老了，这身子眼看就不重用了。”乾隆叹一口气，看着眼前如花似玉的女儿。

心中甚是安慰。

他抬起头，摸着紫薇的头发:“紫薇啊，朕这辈子，都是要辜负你娘了…”

紫薇睁大眼睛，一时间红了眼眶。

“皇阿玛，我娘从来都没有怪过您。不然她不会养育我到这么大，教我琴棋书画。”

“皇阿玛，您会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小燕子的声音从外面走过来，随后而来的，还有永琪。

“永琪，小燕子……”

“皇阿玛，难道您忘了，国有乾隆，谷不生虫。”

乾隆问道:“什么国有乾隆，谷不生虫？”

紫薇解释道:“是国有乾隆，国运昌隆。”

小燕子一屁股坐了凳子上，“反正皇阿玛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她一转头，“我还等着您和我玩出气球呢！”

乾隆打趣道，“小燕子，你是不是想念你的出气球大赛了。”

“哈哈。”小燕子捂嘴一笑，“现在想打也打不了。”

乾隆听了这话，才后知后觉。

小燕子怀孕了。

他盯着小燕子还没有隆起的小腹，“也不知道朕，还能不能等到他的出生。”

“当然能。”小燕子掷地有声，“我还等着他生出来，皇阿玛赏给他一个大金元宝呢！”

乾隆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觉得自己也有了精气神。

等到几个人出宫以后，他不顾宫人的劝阻，也打算出去走走。

乾隆出了乾清宫，正要乘自己步辇，突然发现前方走过来一个人。

他仔细一看，是一个面生的小宫女。

小路子上前一拦，“那个宫的宫女，如此没有规矩，见了皇上，还不行礼。”

小宫女“噗通”一声跪下，“奴婢景仁宫宫女，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乾隆听到‘景仁宫’三个字，眉头深深皱起。“什么事，如此慌张？”

小宫女以额触地，‘砰砰砰’地磕了好几个响头。“皇上去看看我家主子吧，我家主子快要不行了。”

乾隆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强撑着身子，“有事去请太医，找朕做什么！朕又不会看病。”

“找了太医，皇后娘娘不愿见。我家主子就剩最后一口气了，求皇上去看看吧。”

到底有着十几年的夫妻情分，乾隆也不忍心。还是挥挥手，让小路子带路，去往景仁宫的方向。

小路子不放心，“皇上，听说皇后娘娘病的厉害，您身子才刚好，当心过了病气。”

“无妨。”

乾隆赶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一个宫人都没有了。

他大发雷霆，“这是怎么回事，院子里伺候的奴才呢，都死哪里去了？”

小路子悄声提醒，“皇上忘了，景仁宫的奴才都被您打发到浣衣局和永巷了。”他指指刚才的小宫女，“只留下这么一个。”

乾隆一转头，“是朕下的旨？”

小路子道:“您还说了，皇后”

皇后垂暮躺在榻上，奄奄一息。

她撑着最后一口气，只为了见皇上一面。

胡太医已经来了，还没等进门就让皇后赶了出去。

胡太医出来了，还没等他说话，乾隆就问道:“胡太医，怎么样了？”

胡太医行礼问安后道:“皇上，皇后娘娘不让臣看诊。”

乾隆叹了一口气，挥挥手让胡太医退下。

他轻声走进景仁宫，只觉得这里的空气都有一种颓败的感觉。

皇后闭上眼睛，躺在床上，应该是睡着了。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皇后，不知多久时间。从天亮到天黑，直到皇后睁开眼睛。

皇后对上乾隆的眼睛，当下就要起身给他行礼。“皇上，您来了。”

乾隆一把扶住她。“都这个样子了，皇后在倔强什么呢！”

皇后一怔。

她刚想说话，嗓子一阵发痒，然后就是不住的咳嗽声。

乾隆给她拍了拍后背，这才发现，才不过短短几日，这个女人，居然瘦弱的如此厉害。

后背的皮肤，甚至能感觉到骨头，硌手的很。

“皇后，太医说你病的很重。”

“臣妾哪有什么病啊，不过是心病吧！”皇后一伸手，“皇上是来看臣妾最后一眼的。”

“为何不让太医看诊？”

“臣妾一把老骨头，有什么可看的呢！”皇后微微摇头，“皇上要是没有什么事，就回去吧，免得臣妾在这里碍你的眼睛。”

“哼。”乾隆不由得皱眉，这个女人，居然还是如此的倔强。都到这个时候了，她都不肯放下她乌拉那拉氏的荣耀和身段，依旧保持着自己莫须有的高傲。

原本乾隆还有一丁点的愧疚之情，在皇后倔强的语言中，也消磨的一干二净了。“还有力气赶人，朕看你就是装的。”

皇后缓缓摇头，“皇上如何看臣妾，臣妾就是什么样子。臣妾是皇后，自然不能同那些妃妾一样，同流合污。”

“皇后，朕看你是病糊涂了。你要是不想让太医诊治，那就一个人在这不见天日的景阳宫，好好反思己过吧。”

“臣妾知道，皇上还在生气。”皇后又是一阵咳嗽，随后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用尽力气，大声喊道，“臣妾都是为了您好啊！”

“为了朕好，撒谎让朕过来。断发诅咒朕和老佛爷。”乾隆拍着桌子，“这就是你口中的为了朕好。”

“臣妾一心为您，您怎么就看不到呢。”皇后已经快要死了，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了，“皇上，你九五之尊，你的眼睛是瞎了吗？”

乾隆气的要发疯了，他觉得和皇后再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他转身就走。

屋子里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才走出不过几步小路子匆匆赶来。

“皇上，皇后娘娘殁了。”

乾隆刚要骂，听到这个消息顿住了。

他想起乌拉那拉氏刚入府的时候，虽然不是艳压群芳，但是胜在清丽脱俗。

那年的小女孩，才不过二八芳华。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乌拉那拉氏变成了这个样子。

十几载的夫妻情分，到底是缘尽了。

最终一切还是尘归尘，土归土。